密麻麻记着每日收支,末尾总有一句:“女儿补习费,已存。”
江一锋把这些素材全部融入剧本,不做美化,不加煽情,只求真实。
半年后,影片杀青。剪辑室里,他和团队连续熬了七天,终于完成终剪。
成片长达两个半小时,没有主角,没有高潮迭起的情节,只有三十多个平行展开的小人物命运。他们中有农民工、单亲妈妈、残疾运动员、乡村邮递员、养老院护工……每个人都像一颗微弱的星,单独看不起眼,汇聚在一起,却照亮了整片夜空。
首映礼那天,江一锋没有穿西装,而是套上了父亲留下的那件旧工装外套。衣领磨破了边,袖口还沾着一点水泥灰。
观众入场时,发现每个人的座位上都放着一张卡片,上面印着一句话:“请记住,你今天的安稳,可能来自某个你不认识的人昨日的牺牲。”
灯光暗下,银幕亮起。
第一个画面,是一双布满老茧的手,正在系鞋带。镜头缓缓上移,露出一张平凡的脸??他抬头看了看天,走进晨雾中的工地。
音乐响起,不是激昂的交响乐,而是一段清唱的童谣:
“爸爸的背,像座山 / 背我上学,背柴回家 / 他的脚步很慢,但从不停下……”
没有人说话。有人低头抹泪,有人悄悄握住身边人的手。
两个小时四十分后,全片结束。黑屏持续了近一分钟,才有人缓缓鼓掌。随后,掌声如潮水般涌来,经久不息。
一位年过六旬的观众站起来说:“这是我这辈子看过最不像电影的电影,也是最像生活的电影。”
江一锋没有上台致谢。他坐在角落,静静看着人群散去,直到最后一个影迷离开。
助理走过来问:“接下来做什么?”
他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回去看看我妈。她说这几天腰疼,不肯去医院,非说自己没事。”
走出影院,夜色深沉。街角便利店门口,一位环卫工人正蹲在地上吃盒饭。江一锋走过去,递上一瓶温水:“师傅,喝点热水吧,夜里凉。”
那人愣了一下,接过水,憨厚一笑:“谢谢啊,你们刚看完电影?”
“嗯。”
“好看吗?”
江一锋点头:“好看。因为讲的都是真事。”
两人沉默片刻,老人继续吃饭,他静静站着,望着头顶的星空。
那一刻,他终于彻底明白??
所谓格局,从来不是站在高处俯视众生,而是低头看见泥土里挣扎生长的草芽;不是追逐聚光灯下的荣耀,而是愿意为一个微笑、一盏夜灯、一顿热饭,耗尽一生。
他掏出手机,拨通母亲的号码:
“妈,我明天回家。咱俩一起去医院,陪你把检查做了,好不好?”
电话那头停顿了几秒,传来熟悉的责备语气:“你这孩子,大老远跑回来干嘛?我又没病。”
可声音里,分明藏着笑意。
江一锋仰头看向夜空,轻声说:
“因为我现在知道了,你和我爸,才是我这辈子最大的格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