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今天的芙宁娜,气场似乎有所不同。她依旧穿着那身便于行动的简便服饰,但眉宇间少了几分焦躁和不容置疑,多了几分沉淀后的平静与思索。她没有像昨天那样,一进来就走到导演的位置上,而是停在了仓库中央,那个所有人都看得见的地方。
“各位,”她开口,声音比昨日柔和了许多,甚至带着一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首先,我要为昨天的事情道歉。我…太急于求成了,沉浸在自己的想法里,忽略了大家的感受和实际情况。我说了很多过分的话,给了大家很大的压力。”
她对着所有人,认真地欠身致意,腰弯得很低,几乎成了九十度。
“经过一夜的思考,我明白,艺术并非独角戏,而是需要彼此理解和共同成就。请忘掉昨天那个急躁的我。让我们重新开始,一起找到呈现《水的女儿》最好的方式,好吗?”
这番诚恳的道歉让剧团成员们面面相觑,既惊讶又有些动容。他们预想过她可能不会再来,或者来了也会继续昨天的状态,却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番景象。团长劳维克率先反应过来,他是个老实人,连忙摆着手,脸上带着局促的表情:“芙宁娜女士,您太客气了!我们知道您是为了戏好!是我们水平有限…”
“不,”芙宁娜摇摇头,她抬起头,眼神很真诚,没有了昨天那种审视一切的锐利,“是我方法不对。作为顾问,我的职责是引导和激发,而非强硬的命令。我们是一个团队。”
就在这时,一阵轻微的骚动从旁边传来。角落里传来几声压抑的咳嗽,紧接着,原本应该在休息的女主演柯莉欧,在另一位成员的搀扶下,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依然苍白得像一张纸,嘴唇也没有血色,但眼神却很坚定。
“柯莉欧?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好好休息吗?”劳维克看到她,立刻担心地迎了上去。
“我听到声音了…”柯莉欧的声音很虚弱,但每个字都透着一股倔强,“团长,各位,我…我觉得我可以坚持!最后一场演出,我不能缺席!这是我的角色,也是我对奥蕾莉团长的承诺!”
“可是你的身体…”其他成员纷纷劝阻,脸上写满了担忧。
“让我试试…至少,让我参与到排练中,如果我实在撑不住…”柯莉欧的语气近乎恳求,她看着大家,眼神里是害怕被拒绝的脆弱。
芙宁娜走上前,仔细看了看柯莉欧的脸色,那是一种长期精神和体力透支后才会有的憔悴。她轻声问道:“医生具体怎么说?是什么原因?”
劳维克长长地叹了口气,脸上的皱纹好像一下子深了许多,他替柯莉欧回答道:“是过度劳累和心力交瘁引发的旧疾,需要静养,尤其不能情绪激动…可是…”他看了一眼柯莉欧,又看了看芙宁娜,那眼神像是在挣扎着什么。终于,他像是下定了决心,声音里带着一种卸下重担的疲惫:“芙宁娜女士,其实…这场演出,本就是我们计划的‘最后的演出’。剧团…早就决定要解散了。”
“为什么?”芙宁娜的眉头蹙起,她敏锐地感觉到这并非仅仅因为一场演出或柯莉欧的病。这背后一定有更深层、更沉重的原因。
“因为…我们失去了灵魂。”劳维克的声音沉重无比,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我们的团长,奥蕾莉…她是少女连环失踪案的受害者…至今下落不明,恐怕已经…”
“奥蕾莉团长…她才是剧团真正的核心和灵魂。她离开后,剧团就失去了方向,经营也每况愈下…我们挣扎了很久,最终才决定,用这最后一场演出,作为对过去、对团长的告别…”另一位一直沉默着的年长成员,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他别过头去,不想让人看见他泛红的眼眶。
“奥蕾莉…”芙宁娜轻声念着这个名字,这个名字对她来说很陌生,但此刻听起来,却带着一种让她心脏抽痛的重量。
“团长她…”柯莉欧的眼中闪烁着一种混杂着崇拜与怀念的光芒,提起这个名字,她苍白的脸上似乎都多了一丝光彩,“她是您最忠实的观众。她常说,正是因为小时候在欧庇克莱歌剧院观看了您那场轰动全国的《水之圆舞曲》,她才毅然决定走上音乐剧的道路,梦想着有一天能创作出同样打动人心的作品,甚至…能邀请您出演。这个剧团,某种意义上,是因您而存在的。《水的女儿》就是她最想完成的作品。”
芙宁娜彻底怔住了。她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的一声,好像有什么东西炸开了。她从未想过,自己过去那看似虚假的表演下,那五百年里每一天都在恐惧和伪装中度过的日子里,竟然也曾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