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排练场里安静得能听到灰尘掉在地上的声音。
所有演员都看着站在舞台中央的芙宁娜。她整个人好像被抽走了魂,失魂落魄地站在那里。她那些引以为傲的专业知识,那些严苛的标准,在左钰的诛心之言面前,突然变得苍白无力,甚至显得可笑。
芙宁娜站在那里,一动也不动。左钰的话像一个可怕的魔咒,在她脑子里不停地响,一遍又一遍。
“你是在害怕失败。”
“你是在用技术掩盖恐惧。”
“别把你的ptsd强加于人。”
她抬起头,视线有些模糊地看着台下那些演员们。他们脸上虽然都是疲惫和恐惧,但是在那些表情的下面,她还是能看到一种东西。那是一种对表演最原始的热爱,一种渴望表达的情感。那是她曾经也有过,却被五百年的恐惧层层包裹、扭曲的东西。
而自己呢?自己对戏剧最初的热爱,又跑到哪里去了?
是被那五百年的恐惧,异化成了对绝对控制的偏执了吗?是被那些必须完美的夜晚,冻僵了所有鲜活的情感了吗?
不。不是的。
如果真的不爱了,她昨天就不会拿起那本剧本。她会把它丢在一边,碰都不会再碰一下。
如果真的不爱了,她今天就不会站在这里。她会用更专业的理由推脱掉。
她只是。病了。她得了一种名叫“恐惧”的病。这种病让她把自己和戏剧都关进了一个名为“完美”的冰冷囚笼。
“……对不起。”
过了好久好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来三个字。她的声音沙哑得厉害,里面全是说不出来的复杂情绪,有愤怒,有羞耻,但更多的是茫然和自我怀疑。
她对着台下所有的剧团成员,深深地鞠了一躬。腰弯得很低很低。
“今天的排练……就到这里吧。让我……让我一个人静一静。”
说完这句话,她就像一只被戳破了的气球,所有的权威和气势都消失了。她失魂落魄地冲出了仓库,甚至忘了拿她的外套。
“芙宁娜!”荧和派蒙担心地喊了一声。她们看了一眼还坐在那里吃点心的左钰,又看了看舞台上那些不知所措的演员。她们来不及多想,立刻就追了出去。
芙卡洛斯也站了起来。她对着团长罗谢尔和那些演员们,歉意地点了点头。那个眼神像是在说“给大家添麻烦了,但也请理解”。然后,她也跟着走了出去。
排练场里,一下子就只剩下剧团的成员和还在优哉游哉吃点心的左钰。
罗谢尔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左钰的身边。她有些担忧地小声问道:“左钰先生,芙宁娜女士她……没事吧?您刚才的话,是不是有点太重了?她说的……其实很多地方确实很专业……”
“没事。”左钰头也没抬,又拿了一块饼干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道。“病根太深,不下猛药不行。她那不是专业,是病态。不把她点醒,她永远没法真正回到她爱的舞台上。今天只是把她从那个自我封闭的神坛上拉下来第一步。让她自己想明白,比什么都管用。”
他嚼着饼干,眼睛看着芙宁娜跑出去的那个方向。他的嘴角,勾起了一丝谁也没有发现的笑容。
芙宁娜一口气跑出了很远很远。她一直跑,直到再也听不见仓库里的任何声音,直到两边的建筑变得越来越陌生,她才停了下来。
她扶着路边一堵冰冷的墙壁,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她的肺火辣辣地疼,感觉自己的心脏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左钰的话,就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它太精准了,一下子就剖开了她用极度专业和权威构筑起来的坚硬外壳。那下面露出来的,是她那个从未愈合的、一直在恐惧中颤抖的灵魂。
害怕。
是的,她一直在害怕。
五百年来,她害怕自己扮演不好水神。她害怕任何细微的失误。这种恐惧在她获得自由后,非但没有消失,反而扭曲成了她对戏剧工作的偏执控制欲。
而现在,她害怕自己无法掌控这场演出。她害怕会失败。她害怕会证明自己,即使离开了神位,也依然只是一个被恐惧奴役的可怜虫。
这种对“失控”和“不完美”的恐惧,已经成了她新的囚笼。
“芙宁娜!”
荧和派蒙的声音从身后传了过来。她们跑得气喘吁吁,很快就追了上来。
“你没事吧?”荧看着她苍白的脸色,还有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担忧地问道。
“我……我不知道。”芙宁娜的声音里带着剧烈的颤抖。她觉得自己精心构建的世界观正在崩塌。“我错了吗?我对戏剧的要求……难道错了吗?追求极致……有错吗?”
“追求极致没错……”派蒙飞到她面前,急急地说道,“但是……但是你刚才的样子真的好吓人……好像变回了那个……那个很远很远的水神……”
“不,他说的对。”芙宁娜摇着头。眼泪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我是在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