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李荣达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中悠悠转醒。
他猛地坐起身,双眼布满血丝,一把抓住身边副将的衣领,声音嘶哑得如同破锣:“伤亡!快说!伤亡如何!”
副将嘴唇哆嗦着,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将军……咱们的一万铁骑……只……只回来了不到两千人……”
“砰!”
李荣达一拳狠狠砸在身旁的案几上,那张由整块硬木打造的案几,竟被他砸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双目赤红,状若疯魔。
“李睿!你这个阴险狡诈的贱奴!狗娘养的杂种!”
“有种真刀真枪的干啊!用那种不讲武德的妖法算什么英雄好汉!”
他将所有的失败,都归咎于小皇帝的阴险和火器的“不讲道理”。
在他看来,如果不是对方用计,如果不是那种诡异的火器,自己的铁骑怎么可能会败?
这念头是他此刻唯一的救命稻草,能让他免于被彻底的自我否定所吞噬。
“将军,息怒啊!气坏了身子,还怎么给兄弟们报仇!”副将苦苦劝道。
李荣达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猛兽。
许久,他才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和屈辱。
“妈的……”他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老子手里,还有四万步卒!大营里,还有五万援军!兵力还是他的两倍有余!”
“他火枪再厉害,还能有几杆?还能打几轮?子药总有用完的时候!”
“老子就不信了!”
李荣达的眼中,重新燃起了一丝凶狠的火焰。
“传我将令!”
“全军戒备!给老子把营寨挖地三尺,修得比德州城墙还他妈结实!多设鹿角和陷马坑!”
“把剩下的骑兵,全给老子撒出去!当斥候用!那小皇帝的营寨,连只苍蝇飞进去,老子都要知道是公是母!”
“其余人,全都给老子滚去睡觉!养精蓄锐!”
“等天亮了,老子要亲自领兵,堂堂正正地列阵,用人堆,也要把他那狗屁营寨给堆平了!”
“老子要让他知道,什么叫绝对的兵力优势!”
李荣达的咆哮,让帐内的将领们重新找回了一点主心骨,一个个领命而去。
大营之内,重新恢复了紧张而有序的忙碌。
然而,这些刚刚经历了一场惨败,精神和肉体都已濒临极限的宁王军士卒们,刚刚拖着疲惫的身躯躺下,甚至连一个时辰都没睡到。
天边,依旧是一片漆黑。
“呜——呜——呜——”
山下,那片刚刚吞噬了近万条性命的平原上,突然响起了急促而尖锐的号角声!
紧接着,震天的喊杀声,如同平地惊雷,骤然炸响!
“杀啊——!”
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地冲上山丘,连马都来不及下,嘶声大吼:“将军!不好了!那……那小皇帝带着他的辅兵,来袭营了!”
“什么?!”
李荣达刚在行军床上合眼,闻言猛地惊坐而起,眼珠子瞪得差点从眼眶里掉出来。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昨夜刚打完一场大胜仗,不休整也就罢了,居然连夜就来袭营?
他疯了吗?他那三万辅兵是铁打的吗?
不用睡觉的吗?
“狗娘养的!欺人太甚!”
李荣达怒吼一声,从床上一跃而起,胡乱地套上甲胄,一把抓过挂在架子上的战刀。
“传令!全军集合!给老子迎战!”
“老子倒要看看,他今天又能玩出什么花样!”
片刻之后,几万名睡眼惺忪、满脸怨气的宁王军步卒,被各自的军官从被窝里踹了出来,骂骂咧咧地冲下山丘。
他们气势汹汹,摆开了阵势,准备和那不知死活的小皇帝决一死战。
然而,当他们瞪大眼睛,准备迎接一场血战时,却看到了让他们毕生难忘的滑稽一幕。
山下,赵寿的部队根本没有要冲锋的意思。
他们就在远处,隔着几百步的距离,拼命地敲锣打鼓,声音嘈杂得像是过年。
无数士兵扯着嗓子,用各种方言对着山上叫骂,内容不堪入耳,花样百出。
“山上的孙子听好了!你家爷爷来送你们去死啦!”
“李荣达,缩头乌龟!有种下来单挑啊!”
更有甚者,还编出了顺口溜,用山歌的调子唱了出来:
“李将军,真威风,一万骑兵送人头!火一烧,枪一崩,哭爹喊娘像条狗!汪汪汪!”
间或还夹杂着几轮稀稀拉拉的箭雨,那箭矢软绵无力,连山脚都射不到,就纷纷落在了地上。
甚至还有几架投石机,慢悠悠地抛上来几个麻袋,砸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