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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书库 > 麦城悲歌与武圣传奇 > 第462章 饭冷了,火还烫着

第462章 饭冷了,火还烫着(1/3)

    那如犁铧破土的沉闷声响,自地脉深处传来,不急不缓,带着一种撼动灵魂的沉稳节律,仿佛大地本身的心跳。

    旅人躺在冰冷的土炕上,双眼圆睁,再无半分睡意。

    这声音不是幻觉,它穿透了墙壁,穿透了夜的寂静,钻入他的耳膜,与他胸腔里的心跳声渐渐重合。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屋角那座简陋的灶台。

    就在方才惊醒的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那碗出门前主人家为他备下的冷饭,正缓缓升起一缕若有似无的青烟,仿佛刚刚才有人坐在这里,不紧不慢地吃完,余温未散。

    一个荒诞而惊悚的念头攫住了他。

    他赤着脚,一步步挪到灶台边,心脏在胸口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

    那只粗陶碗静静地放在那里,碗沿还沾着几粒干硬的米饭,青烟已经散尽,冰冷得像一块石头。

    他颤抖着手,轻轻揭开旁边那口大铁锅的锅盖,想看看里面是否还有别的什么。

    锅底空空如也,只有几颗不知何时溅落进去的米粒,在昏暗的油灯光下,竟隐约排列成一个不完整的字形——那是一个“忠”字的左半边。

    旅人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然回头,望向窗外沉沉的黑夜。

    犁地的声音仍在继续,一下,又一下,坚韧而执着。

    他终于明白,这声音不是来自村外的任何一块田地,而是来自脚下,来自这片土地的深处。

    一瞬间,他将这几日来的见闻全部串联了起来。

    这个名为讲理坡的村庄,没有一尊神像,没有一座庙宇,可家家户户的厅堂都布置得如同祠堂,庄严肃穆。

    村里人极少言语,尤其是关于信念与传统,但他们每个人的行动,从日出而作到日落而息,都像是在践行着某种无声的誓言。

    他们不供奉看得见的神,却在侍奉着脚下这片土地的魂。

    那地底的犁声,不是为了耕种,而是一种守护。

    那碗中的青烟,不是鬼魅,而是一份归来的凭证。

    那个残缺的“忠”字,是未竟的使命,是代代相传的责任。

    天色将明未明之际,旅人默默起身,没有惊动任何人。

    他走到灶台前,从墙角抱来一捆干透的柴火,小心翼翼地添进已经熄灭的灶膛。

    他没有点燃它,只是让它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个无声的承诺。

    做完这一切,他背上行囊,悄然推开院门,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讲理坡。

    他没有留下姓名,也没有带走一粒尘土,仿佛只是一个恰好路过,并有幸窥见大地秘密的影子。

    这个影子并非第一个因讲理坡而感到困惑的过客。

    就在一年前,南方遭遇了百年不遇的大旱,赤地千里,饿殍遍野。

    唯独讲理坡周边的七个村子,水脉丰沛,溪流潺潺,仿佛被上天遗忘的福地。

    邻县的百姓百思不得其解,几近绝望之下,推举了一位最有经验的老农,前来一探究竟。

    老农在讲理坡的田埂上蹲了整整三天。

    他发现村民们取水的方式极为古怪。

    每日清晨辰时初刻,天刚蒙蒙亮,各家必派出一个最年幼的孩子,提着木桶去井边。

    孩子们不争不抢,排着队,轮到自己时,总会先用木瓢舀起半瓢清冽的井水,小心地倾倒在井口边沿的石缝里。

    做完这个动作,才重新打水,提回家用。

    老农拦住一个刚浇完石缝的七岁孩童,好奇地问:“娃娃,你这是做啥哩?水多得没处使唤?”

    那孩子仰起晒得黝黑的小脸,一本正经地回答:“爷爷说,井边的老树根也渴,得先让它喝饱了,我们才能喝。”

    老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井边确实有一棵虬结的老槐树,但在如此干旱的年景,它的根又能扎多深?

    这半瓢水,恐怕连地皮都湿不了。

    他摇摇头,只当是村里的老规矩。

    当晚,他借宿在村里一户农家。

    夜里,他做了一个清晰无比的梦。

    梦中,他看到一个赤面长须、身形魁梧的汉子,肩上扛着一副沉重的铁犁,正行走在龟裂成网的干涸大地上。

    那汉子不说话,只是沉默地向前走,每一步踏下,脚印处便会奇迹般地涌出一股清泉,瞬间滋润一方土地。

    他走得很慢,但从未停歇,身后留下了一条蜿蜒流淌的生命之河。

    老农从梦中惊醒,只觉得口舌生津,喉咙里那股因长途跋涉而起的焦苦感荡然无存,仿佛真的饮下了那梦中的甘泉。

    他披衣起身,走到窗边,正听到远处地脉深处传来隐隐的犁耕之声,与梦中那汉子的步伐声别无二致。

    他没有再问一句话,次日便启程回乡。

    面对翘首以盼的乡亲,他只传达了一句话:“他们不是会求雨的人,是不让天失望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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