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冬初,一个寒冷的清晨,天地间一片苍茫,鹅毛大雪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急促。雪花像鹅毛一样大,纷纷扬扬地砸向根据地山道旁的松柏。这些松柏虽然高大挺拔,但在如此猛烈的雪势面前,也显得有些不堪重负。
“簌簌”的声音不断传来,那是雪片砸在松柏上的声音。雪花堆积在光秃秃的枝桠上,使得这些枝桠不堪重负,纷纷弯下了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成两截。
谢文东蹲在一棵三人合抱的松树后面,他的棉帽帽檐上已经积了一层厚厚的雪,但他似乎完全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雪地上那串新鲜的脚印上。
这串脚印非常明显,鞋尖朝前,印子深且规整,一看就知道是日军军靴特有的纹路。而且,这串脚印足有十几双之多,还伴随着马蹄踩过的凹痕,显然是一支日军小队刚刚从这里经过。
“营长,看这脚印,鬼子离咱们不到两里地了。”战士小李猫着腰凑过来,手里的步枪上裹着白布,防止反光暴露位置。他的睫毛上结着白霜,说话时哈出的白气瞬间就散在风雪里,“刚才侦查的同志说,鬼子队伍里有粮车,看来真是冲着咱们的粮仓来的。”
谢文东没说话,从怀里掏出块冻得硬邦邦的窝头,掰了一小块塞进嘴里。粗粮的涩味混着雪水在舌尖散开,他却嚼得格外用力。视线越过山道,对面密林里藏着李团长带的另一队人,树影晃动间,能看见战士们握着枪的手,指节都冻得发紫。昨天夜里,他们冒着大雪在山道两侧挖了陷阱,上面铺了松枝和薄雪,又在山顶堆了半人高的滚石,就等鬼子往里钻。
“东子!”张彩霞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蓝布棉袄,外面套了件战士的旧棉马甲,手里提着个藤编药箱,身后跟着医疗队的三个女同志——小兰、春桃和秀儿。她快步走过来时,棉鞋踩在雪地上发出“咯吱”的声响,走到谢文东身边,才压低声音说:“医疗队都在山坳里待命了,药品和绷带都备齐了,就是……”她顿了顿,眼神往山道尽头瞟了瞟,“雪太大,担架不好走,要是有伤员,转移起来怕是费劲。”
谢文东转头看她,发现她的脸颊冻得通红,鼻尖上还沾着雪粒,连忙伸手替她拂掉:“你们在后面待着,别往前凑,鬼子的枪法准,不安全。”他的手刚碰到她的脸,就被她轻轻推开——不是躲,是怕自己的手太凉冻着她。张彩霞却笑了,从药箱侧袋里掏出个布包,打开是块烤红薯,还冒着热气:“刚才在火堆上烤的,你先垫垫肚子,等打完仗,我再给你煮土豆汤。”
红薯的甜香混着雪的寒气飘进鼻腔,谢文东心里一暖。他想起去年秋天,也是这样的雪天,他带着战士们在山里追逃兵,饿了两天两夜,是张彩霞提着篮子,在雪地里走了十几里路,给他送来了热乎的玉米饼。那时候她还说,等胜利了,要在自家院子里种上红薯,冬天烤着吃,暖烘烘的。
“拿着啊。”张彩霞把红薯往他手里塞,“小兰她们还在后面等着,我得过去看着。你自己小心点,别总把火力往自己这边引,我……”她话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马蹄声,“哒哒”的,混着车轮碾过雪地的“咕噜”声,越来越近。
谢文东立刻把红薯揣进怀里,握紧了腰间的猎枪,冲张彩霞摆了摆手:“快回去!”张彩霞也不啰嗦,转身就往山坳跑,跑了两步又回头,冲他喊了句:“我等你吃红薯!”
风雪里,她的声音飘得有些远,却像颗小石子,落在谢文东心里,漾开一圈暖。他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哨子——这是信号,只要他一吹,山顶的滚石就往下砸,两侧的战士就开火。
很快,山道尽头出现了鬼子的身影。为首的是个矮胖的日军军官,穿着黑色皮靴,戴着貂皮帽,手里拿着军刀,时不时停下来呵斥身后的士兵。他身后跟着十几个鬼子兵,有的牵着马,有的推着粮车,粮车上盖着油布,不用想也知道,里面装的是他们从老百姓手里抢来的粮食。
“狗娘养的,还敢来抢咱们的粮仓。”小李咬着牙,手指扣在扳机上,“营长,等会儿我第一个开枪,崩了那个当官的!”
谢文东按住他的手,摇了摇头:“再等等,等他们全进伏击圈。”
鬼子队伍慢慢往前挪,雪地里的脚印越来越密。那个日军军官似乎有些不耐烦,踢了一脚旁边的士兵:“快点!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共军的粮仓,要是让他们跑了,你们都得死!”
士兵连忙点头哈腰,推着粮车加快了脚步。很快,整个队伍都走进了山道中间——这里正是他们设伏的核心区域,前后都有陷阱,两侧是密林,山顶有滚石。
谢文东眼睛一眯,猛地吹响了哨子!
“嘀——嘀嘀——”
哨声刚落,山顶传来“轰隆”一声巨响!堆积的滚石裹着雪块,顺着山坡往下滚,像一条白色的巨龙,瞬间就砸在了鬼子队伍中间。走在前面的几个鬼子来不及躲闪,被滚石砸中,惨叫着倒在雪地里,鲜血瞬间就把白雪染成了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