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屈膝,将背上的人轻轻放落——林阎的重量比刚才轻了些,像一片终于找到归处的叶子。
"咳..."
清浅的咳嗽声撞进耳膜时,陆九娘的手指正悬在他后颈。
她猛地抬头,撞进一双逐渐清明的眼睛里。
林阎的瞳孔原本像被雾气蒙住的玻璃,此刻正有星子般的光从深处漫上来,先是一点,接着是一片,最后将整双眼睛都淬成了淬过寒铁的亮。
"我回来了。"他声音哑得像砂纸擦过铜铃,却让在场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了半拍。
陆九娘的指尖在颤抖。
她想碰他的脸,又怕这是幻觉,最后只是攥紧了他袖口的碎布——那是之前为他挡鬼爪时撕开的,还沾着半块焦黑的符灰。
"看那里。"小七的黑雾突然凝成少女身形,发梢却还泛着幽蓝的光,她歪头指向祭坛中央。
所有人顺着她的目光望去。
一座半人高的石碑不知何时立在青铜台心,石面斑驳如被岁月啃噬过的老墙,却清晰刻着三行字:"信者得生,疑者堕落,无心者成神。"
林阎踉跄着走近石碑,指尖轻轻抚过"信者"二字。
记忆碎片如潮水倒灌——他想起在实验室调配符墨水时,陆九娘蹲在旁边用竹片帮他刮去溢出的朱砂;想起举着紫外线灯照退厉鬼后,小七的黑雾里飘出半块偷藏的糖;想起楚长风把染血的盾牌砸向邪修时,盾牌内侧刻着"护此门"三个小字;想起青冥子在他重伤时,用斩妖剑挑开自己道袍下摆,撕下布条给他止血,说"修士的命比道袍金贵"。
"这就是变量系统的真正规则。"他声音发颤,"它筛选的是信念,而非力量。"
"所以...我们一直以为是在对抗变量,其实是在被考验?"王书生的放大镜"啪嗒"掉在地上。
这个总把"因果律公式"挂在嘴边的学者,此刻喉结上下滚动,眼镜片后的眼睛涨得通红,"那些被淘汰的人...不是因为不够强,是因为..."
"因为他们不再相信。"林阎替他说完。
他转身时,玄色衣摆扫过青铜台,带起一串细碎的脆响——不知何时,祭坛四周浮起无数铜铃,每口都映着不同的世界倒影:有小镇里飘着白幡的灵堂,有竹屋前晒太阳的流浪猫,有天机阁藏书阁里积灰的古籍,还有他们曾一起蹲过的破庙,墙上还留着用木炭画的歪扭符阵。
"叮——"
一声清越的铃音突然炸响。
所有人同时抬头,看见石碑顶端迸出刺目金光。
一个身影在光中凝聚:同样的眉眼,同样的轮廓,却穿着黑金长袍,目光冷得像淬过千年玄冰的剑。
"我是变量意志的具现。"那声音像两块青铜相互刮擦,"你们的选择,将决定世界的未来。"
话音未落,所有人脚下浮现出暗金色符阵。
符纹里流转的光带像活物,在陆九娘脚边绕了两圈,又游向小七的黑雾。
林阎注意到,符阵边缘刻着极小的"信"字,而更远处的阴影里,隐约能看见"疑"和"无"的轮廓。
"信者,留下;不信者,归零。"变量意志抬起手,祭坛突然开始震动,"现在,做出选择。"
陆九娘的手下意识攥紧林阎的衣袖。
她能感觉到他手腕的脉搏跳得很快,像擂鼓,又像某种坚定的回应。
林阎没有看符阵,而是看向她沾着符灰的指尖,看向小七发梢的幽蓝,看向楚长风盾牌上的"护此门",看向青冥子空了的剑鞘——那里本该插着斩妖剑,但他记得,在竹屋养伤时,青冥子曾用那把剑替他削过苹果,说"剑不是只能杀人"。
"我信。"他突然向前一步,符阵在他脚下亮起暖金色的光。
这一步踏得极轻,却像重锤砸在所有人心口。
"不是信这个系统。"他转身,目光扫过每一张熟悉的脸,"是信我们一起走过的路。
信那个在实验室里把符墨水调错颜色,却笑着说'这样画出来的符更招鬼'的自己;信那个背着我踩碎铜铃,每一步都像在踩碎过去的你;信那个明明怕黑,却把黑雾裹在我身上的小七;信那个说'修士的命比道袍金贵'的青冥子;信那个把'护此门'刻在盾牌里的楚长风;信那个为了找因果律真相,在藏书阁熬掉半头黑发的王书生。"
陆九娘的眼睛酸得厉害。
她想起林阎蹲在竹屋前给流浪猫包扎时,嘴里念叨"猫爪的骨骼结构和人类手部类似",却在猫抓他时笑得像个孩子。
她想起他举着紫外线灯照厉鬼时的得意笑,想起他调配符墨水时溅在她裙角的蓝渍——那是他说"下次一定调对"的承诺。
"我信你。"她向前一步,符阵在脚下绽放,与林阎的光连成一片。
小七的黑雾突然裹住她的手。
少女的声音带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