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九娘的银饰叮当混着小七的轻唤,王书生带着鼻音的"阿阎"撞进耳膜。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的瞬间,脚下的触感从熟悉的青石板变成了粗粝的焦土——暗红血迹渗进碎石缝里,像被揉皱的旧绸缎。
"你成功了?"
青冥子的声音从左侧传来。
林阎转头,见那道穿古甲的身影正站在断剑旁,衣袂无风自动,眼尾的朱砂痕在残阳下泛着暗金。
这位初代修真者残念的表情罕见地松动着,眉峰微挑,竟带了丝期待。
"还没有。"林阎低头看向掌心。
生死簿残页不知何时展开,泛黄的纸页上浮着两行金漆小字:"清空因果"与"修正路径",字迹边缘泛着幽蓝微光,像被什么力量反复灼烧过。
焦土被踩碎的声响从身后传来。
陆九娘的银步摇先撞进视野,她今日没穿走山客的青布衫,换了件月白襦裙,发间那支银蝶簪却还在——那是上次在乱葬岗,他用捡来的银器熔铸的。"阿阎?"她伸手碰了碰他的衣袖,指尖凉得像山涧水,"这纸......"
"因果碑碎了,但它的权柄落在生死簿里。"王书生扶了扶眼镜,不知何时已站在因果碑残片旁。
他怀里抱着半卷古籍,封皮上"因果律考"四个字被血渍染得模糊,"若选清空......"学者的喉结动了动,声音突然发紧,"所有生命都会像被橡皮擦过的纸,记忆、情感、执念......全成空白。
而且天道受损,可能永远填不满这些空白。"
"那修正呢?"小七扯了扯林阎的衣角。
她发间的金线垂下来,扫过他手背——这是他教她用尸茧丝混着灵金编的,说是能避邪。
此刻金线微微发烫,像在传递她的紧张。
少女的声音轻得像叹息:"要牺牲什么?"
林阎的拇指摩挲着生死簿边缘。
他想起在破庙分炊饼时,陆九娘咬着半块饼说"这是我吃过最甜的";想起在乱葬岗,小七指着流星说"那是星星掉下来了",他纠正说"是陨石",她却认真摇头"不,是星星想看看我们";想起和王书生在天机阁查古籍,两人熬红了眼,书生突然说"阿阎,原来我们的故事,比这些旧纸页有趣多了"。
"跟我来。"他攥紧生死簿,走向因果碑残片。
焦土在脚下发出细碎的响,像谁在低声说话。
众人跟着他围成半圆,残碑上的光尘还未散尽,在每个人头顶投下淡金色的影子。
"说吧。"林阎的声音哑得厉害,"你们最想保留的记忆。"
陆九娘的银蝶簪晃了晃。
她望着他,眼尾的泪痣微微发颤:"我想记得你救我的那一刻。"风掀起她的裙角,露出小腿上淡粉色的疤痕——那是白棺尸变时,尸毒菌啃噬的痕迹。"那天你举着紫外线灯冲进来,光打在你脸上......"她笑了,"比任何符咒都亮。"
青冥子的手按在断剑剑柄上。
古甲鳞片摩擦的声响里,他的声音像老松枝裂开:"我想记住这场战争的教训。"他望向远处血色云层,"万年前我们为了因果律自相残杀,以为力量能定义一切......"残念的身影晃了晃,"现在才明白,比力量珍贵的,是知道为何而战。"
王书生翻到古籍某一页,指腹抚过泛黄的纸:"我想记住我们的努力没有白费。"他抬头时,镜片后的眼睛亮得惊人,"不是为了青史留名,是为了证明——哪怕是被天道标为'无关变量'的小人物,也能在因果线上刻下自己的名字。"
小七突然拽住他的手腕。
金线缠上他的指节,带着少女特有的温度:"我想记住......"她仰头,睫毛上沾着光尘,"记住哥哥教我认星星的夜晚。"林阎一怔——他从未承认过"哥哥"这个称呼,只说"我比你大两岁"。
此刻少女的声音里带着哽咽,"那些星星明明离我们那么远,可哥哥说,'它们一直看着我们呢'。"
林阎的喉咙发紧。
他低头看向生死簿,那两个选项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清空因果就像把一坛陈酒倒回井里,从此再无醇香;修正路径则要亲手筛去杂质,留下最清冽的酒液。
他想起在因果碑前看见的自己的记忆——那些被标为"无关变量"的碎片,此刻正像火种般在胸口燃烧。
"我选修正。"他咬破指尖,血珠滴在残页上。
生死簿发出嗡鸣,金漆字突然活过来,像游鱼般钻进因果碑残片。
焦土开始震动,残碑上的光尘疯狂旋转,形成金色漩涡。
林阎看见自己的记忆碎片被卷进去——分炊饼的破庙、教小七认星的乱葬岗、和王书生查古籍的天机阁......它们像钉子般楔进因果线,把原本板结的命运之绳重新编了个结。
"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