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动作迟缓,像是每动一下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起身时膝盖还“咔”地响了一声,听得人牙酸。
“老骨头经不起折腾了,该回去歇着了。”
他佝偻着背,往门口挪了两步,又回头看了眼洛天羽,眼神里说不清是劝诫还是别的什么,“小友自便吧。”
风沙从门缝里钻进来,卷着他的衣角,像是要把这把老骨头也卷进漫天黄尘里。
他没回头,一步一晃地走进沙尘里,背影越来越矮,越来越模糊,最后缩成个小小的黑点,被风吞没了。
酒肆里霎时静了许多,只剩下小二掌柜倚在门框上的呼吸声,还有窗外呜呜的风声。
洛天羽终于停下碾着剑柄的指尖,目光落在老者离去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二,一壶苦酒,打满。”
洛天羽起身,将一块源石拍在桌上,声音不高不低,却压过了窗外的风声。
小二从颠颠跑出来,麻利地收起源石,又取来酒壶往桌上一放:“客官稍等,这就给您满上。”
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清脆一响,倒让这沉寂的酒肆添了丝活气。
苦酒入喉时该是何等滋味,他没尝过,却觉得此刻这满室风沙,倒比任何烈酒都更呛人。
他出了门,不知道去哪,只知道往前走。
石板路被风沙磨得发亮,脚踩上去带着点涩意。
洛天羽的影子被残阳拉得老长,像条没精打采的狗,跟着他晃过一家家关了门的铺子。
街角的老槐树被风扯得哗哗响,几片枯叶打着旋儿砸在他肩上。
他抬头时,正撞见树杈上蹲着只灰扑扑的鸽子,歪着脑袋瞅他,眼神跟他怀里揣着的那块源石一样,没什么光彩。
“瞅啥?”
他嘟囔着挪开步子,踢到了脚边一个空酒坛。
坛子骨碌碌滚到墙根,惊起一群躲在砖缝里的沙虫,扑棱棱飞起来,又被风卷着没了影。
他就这么走着,路过铁匠铺时,闻见炉灰里还飘着点铁腥气;
经过布庄,看见门帘被风掀得老高,露出里头挂着的几件褪色的蓝布衫,在风里摆来摆去,像谁在里头踮着脚跳舞。
天慢慢暗下来,远处的沙丘开始发灰,像被谁泼了盆洗砚水。
他摸了摸怀里的酒壶,空的,才想起自己一路走来已经喝完了。
以前的他,喜欢喝茶,现在的他,喜欢喝酒。
枯叶落下,代表着已经深秋,虽有疑惑这一剑神天气候时节变化与刚来时的那颗无名星辰有很大延迟,
但若是仔细一想,便可知道,这是天道的好手段。
洛天羽缩了缩脖子,冷风顺着缝隙往里钻,贴着骨头缝儿往下淌。
路边的石灯早灭了,他踢了踢灯座,听见里头空落落的回响,倒比自己这声咳嗽还闷。
“呵。”他低笑一声,笑声刚出口就被风撕成了碎片。
头顶不知何时爬上来半轮残月,惨白惨白的,被风刮得摇摇晃晃,像谁悬在天上的一块碎镜子。
月光落在他脚边,拉出的影子短了半截,歪歪扭扭的,倒像是被人拦腰砍了一刀。
他停下脚步,望着那轮残月出神。
风又紧了些,卷起的沙粒敲打着背后的断墙,噼啪作响,倒像是谁在暗处数着他剩下的日子。
他忽然觉得,这天道的手段哪里是延迟时节,分明是把日子撕成了碎片,
一半浸在过去的暖里,一半泡在如今的冷里,让你走一步,就踩碎一片回忆。
不知何时,他已经分不清自己的前进方向,记忆也开始逐渐淡忘了什么,
自从融合黑暗本源之后,他似乎觉得,自己人生像是加快了一样。
咔……咔……
在入夜的寂静中,却有一两道不合时宜的声音愕然响起,
抬眼望去,洛天羽不知何时走到了一处石林之地,月光像被打碎的银箔,零零散散地嵌在嶙峋的石缝里。
目光中出现一道人影,那是白日在酒肆中见到的青年,
那人影背对着月光,身形被拉得颀长,落在石林间的影子随着晚风微微晃动。
“是你,喝闷酒的小娃娃。”青年转过身,看清来人时眉峰微挑,语气不悲不喜。
“不过是一面之缘,没想到你还记得。”
青年指尖转着个空酒壶,壶身映着碎银般的月光。
“能在酒肆把自己灌醉,想忘也难。”
他朝我这边挪了两步,石林的阴影在他衣摆上明明灭灭,
“倒是你,深更半夜在这荒郊野岭晃悠,不怕撞上些不干净的东西?”
洛天羽往石缝里踢了块碎石,听它滚出老远。“比起那些,人有时候更吓人。”
他忽然低笑一声,笑声撞在石笋上,弹回来碎成好几片。
“这话说得,倒像是被谁欺负过。”酒壶被他抛起又接住,“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