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商船的乌木桅杆密密麻麻戳在海面,帆布被海风鼓得猎猎作响,船工们扛着麻包穿梭在跳板上,汗珠砸在青石板上,混着海水的咸腥味蒸发在湿润的空气里。
“动作快点!这批籼米得赶在元旦前运到直隶,晚了可卖不上好价格!”商船“丰顺号”的老板赵固叉着腰喊,他手里的账本记满了收购价。
嘉定府的新米每斤不足五文,运到直隶至少能卖到二十文,翻四倍还多。
几个挑夫小跑着把米袋往船舱里堆,袋口漏出的米粒滚在地上,很快被往来的脚夫踩进泥里。
码头上的粮行前,几个商人正围坐一起嘀咕。
穿绸缎的王老板皱眉:“去年这时能弄上千土着,这个月怎么才三百来个?”
李老板抖落香烟灰烬:“可不是!去年每月转运土着就赚数千银元,现在土民都躲进山里,抓起来难多了。 ”
正说着,远处海面驶来一队三桅福船,乌木船身泛着油光,船头雕刻的虎头吞口在雾中格外醒目。
是林阿财的“林氏商队”,码头上的商人纷纷住了嘴,目光都往那边瞟。
谁都知道,林阿财这几年靠着“土着转运”、粮食、香料生意把家业做大,如今手里握着十余艘五百吨级的三桅福船,在福建沿海一带,提起“林老板”,没人不晓得。
林阿财穿着黑色华服,手里把玩着翡翠扳指,慢悠悠从跳板上走下来。
身后跟着十余个精壮的护卫,腰间挎着长刀,一看就是见过血的。
他刚站稳,赵老板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腰弯得更低,手里攥着刚誊好的粮单。
“林老板可算来了!我这粮行刚收了两千石嘉定新籼米,您瞧这米粒,颗颗饱满泛油光,刚从谷仓里筛出来的!
您要是全要,算您七文一斤,比码头其他家低不少,这价只给您老熟人!”
王老板也挤上前,指了指栈房里码得齐整的麻包。
“林老板,我这儿有八百斤胡椒、五百斤肉桂,都是上月从苏禄运回来的好货,拆开麻袋就能闻见香味!
您常做福建生意,知道这香料在那边多抢手,十文一斤,您点个头,我立马让伙计过秤装车!”
一旁的李老板则声音压得很低。
“林老板,虽说土民都躲进深山难抓,但我托了山里的猎户,还是寻着三百来个精壮,个个能扛能搬。
您也知道,之前行情涨了,但咱们是老合作,还按五百文一位算,您要是要,我现在就让人把人抬到您船上去!”
林阿财把玩着翡翠扳指,目光扫过赵老板手里的粮单,又瞥了眼王老板栈房里露出来的香料一角,指尖在扳指上轻轻摩挲片刻,才慢悠悠开口。
“赵老板的籼米,我全要了,要是掺了陈米,咱们可就没下次了。”
赵老板连忙拍胸脯:“林老板放心!要是有一粒陈米,我赔您十倍!”
“王老板的香料,现在就过秤,装船时多派两个伙计盯着,别少了斤两。”林阿财转头看向王老板,语气干脆。
王老板喜上眉梢,立马喊来账房先生和搬运工,准备开包过秤。
最后,林阿财看向李老板,指了指身后腰挎长刀的护卫。
“那还是老规矩五百文,让我的护卫跟着去提人,要是有老弱病残混在里面,这账可就不好算了。”
李老板忙点头:“都是精壮!我亲自挑的!”说着就引着护卫往码头西侧的棚屋去。
几位老板看着林阿财一口应下所有货物,脸上的笑都快溢出来,赵老板让人赶紧去调马车运米,王老板盯着伙计拆包过秤,李老板更是一路小跑着去交接土民。
林阿财站在码头边,看着眼前忙碌的景象,对身后的管事吩咐。
“盯着点装卸,别出岔子。”
海风卷着咸腥味吹过,码头的喧嚣里,又多了几分热火朝天的忙碌,阳光渐渐穿透晨雾,洒在乌木桅杆上,映得海面波光粼粼。
三日后,港口的晨雾还没散尽,林氏商队的十余艘三桅福船已扬起满帆,载着近五千吨粮食、上百吨胡椒、数十吨肉桂,还有数千名被铁链拴成排的土民,缓缓驶离港口,朝着福州方向破浪而行。
每艘船的货舱都按载量仔细分配,底层码着沉甸甸的粮袋,中层叠放着密封的香料麻包,最上层隔出狭长区域——数千土民就挤在这儿,手脚被粗铁链串成几长排,勉强蜷缩的身子几乎贴在一起,让本就不算宽敞的空间更显逼仄。
船身因满载微微下沉,在海面压出一道深深的水痕,帆布被海风鼓得紧绷,猎猎作响的声音里,混着船工们检查绳索的吆喝。
行至正午,阳光穿透云层洒在甲板上,林阿财正坐在船首遮阳棚下喝茶,了望手突然高声喊。
“前方有船队!是大清水师的巡逻舰!”林阿财起身走到船边眺望,只见三艘挂着大清黑龙旗的战船正破浪而来,深灰色船身、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