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这是此界本源在“认主”。
可他也知道,摩诃曾来过。
就像一坛清酒里被人掺了毒药,哪怕只是一滴,整坛酒便再难入口。此刻的生死本源,早已不是纯粹的天心,而是被摩诃以无量神掌强行唤醒、又被其私念浸染过的伪道。若他此时贸然相合,极可能不是掌控地府,而是沦为摩诃意志的延续??成为那个披着阎君皮囊、实则替他人执掌轮回的傀儡。
“你在犹豫。”安燕莺忽然开口,声音清淡如雾,“可你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陆行舟睁开眼,眸中映出她侧脸的轮廓。她站在低台边缘,背对着忘川河的方向,长发被阴风卷起,露出颈后一道极淡的金色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封印。那一瞬,他心头猛地一跳??那纹路,竟与当年夜听澜留下的命契极为相似。
但他没说。
“你说我找不到自己的魂魄?”他转而问道,语气平静。
“不是找不到。”安燕莺缓缓道,“是你根本不需要找。”
她抬手一挥,镜面再度浮现,裂痕已尽数修复,如同初生之月般圆满。镜中不再映照任何人的面容,而是展开一片浩瀚冥土:九幽之下,万魂游荡,黑水横流,彼岸花开。而在那最深处的一座孤峰之上,有一具盘坐的尸身,周身缠绕着灰白色的锁链,每一根锁链都连接着一方残破的世界投影。
“那是……我?”陆行舟声音微沉。
“是你,也不是你。”安燕莺道,“那是你留在地府的‘壳’,是当年你逆改天瑶玄月时被剥离的本源残片所化。你真正的魂魄,并未落入轮回,也未曾归于地府??它一直在外面,在人间,在某个你从未察觉的地方飘荡。”
陆行舟眉头紧锁:“为何如此?”
“因为你死的时候,天巡尚未成名。”寂先生的声音突兀响起,干尸双目骤然亮起幽光,“你陨落之处,无碑无名,魂魄散而不灭,被天地自然吸纳。后来摩诃借机布局,将你的残躯投入此地,伪造成你是地府候选之主的模样,目的便是引你归来,借你之身完成他对生死规则的篡夺。”
元慕鱼冷哼一声:“所以这一切都是陷阱?我们千里迢迢赶来夏州秘境,不过是替人做嫁衣?”
“不全是。”安燕莺摇头,“摩诃的确设局,但你也确实与此界有缘。否则刚才那一瞬的共鸣不会发生,你也无法触碰到本源核心。问题在于??你要不要接受这份‘缘分’?”
空气凝滞了一瞬。
陆行舟低头看向自己手掌,那里还残留着一丝星云余晖。他能感觉到,只要他愿意,便可立刻引动此间法则,封锁四方通道,甚至将摩诃残留在镜中的意念彻底驱逐。但他更清楚,一旦这么做,他就再也无法回头。
因为他将成为“阎君”,一个注定要斩断情缘、洗净情感、忘却来路的存在。
就像镜中那个男人一样。
那个磨镜子的男人,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过任何人一眼。他只是日复一日地擦拭着破碎的镜面,仿佛那是他唯一的使命。而现在陆行舟终于明白??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若选择相合后的未来模样。
“我不想变成那样。”他轻声道。
元慕鱼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她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安燕莺却没有意外,反而嘴角微扬:“所以你拒绝了?”
“我没有拒绝。”陆行舟抬起头,目光坚定,“我只是不想被逼着走这条路。如果成为阎君意味着失去所有记忆、所有牵挂,那这样的主宰不要也罢。但我若自己选择承担呢?若我能以‘陆行舟’之名执掌生死,而非成为天心或摩诃的容器呢?”
寂静。
连风声都停了。
安燕莺怔住了。
她第一次用真正的眼神打量他,不再是那种居高临下的审视,也不是冷漠疏离的旁观,而是一种近乎震撼的凝视。
“你……竟敢这么想?”她的声音罕见地出现波动。
“有何不敢?”陆行舟笑了,“生死轮转,阴阳剖判,难道就一定只能有一种方式?先生曾言,大道三千,殊途同归。我陆行舟修行至今,从来不信什么注定之路。若此界本源不愿接纳一个有情之人为主,那我就改写它的规则。”
他说这话时,脚下大地微微震颤。
雕像内的星云剧烈翻涌,仿佛受到了某种冲击。那些原本冰冷无情的法则线条开始扭曲、崩解,又重新组合,像是在尝试理解一种全新的存在形式。
寂先生惊呼:“你疯了吗?你这是在挑战天心本身!”
“我不是挑战。”陆行舟缓缓抬起双手,掌心向上,似托举苍穹,“我是告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