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整个地府忽然陷入一片诡异的安静。
就连忘川河水都停止了流动。
镜中影像再次变化,不再是孤峰上的尸身,而是一幕遥远的记忆画面:一座雪山之巅,少年跪在雪地中,面前是一位披着黑袍的老者。老者手中握着一枚青铜铃铛,铃声一响,天地色变。
“你可知何为祭?”老者问。
少年答:“以血肉献天地,以魂灵祭山河。”
老者摇头:“错。祭非牺牲,而是承诺。是以己身为桥,贯通生死,承载众生之愿。”
画面戛然而止。
陆行舟浑身一震,脑海中轰然炸开无数碎片般的记忆。他终于想起来了??那位老者,正是初代天巡,也是他真正的启蒙恩师。而那场所谓的“死亡”,根本不是意外,而是一场精心策划的放逐。因为他当时提出的想法太过危险:他想要建立一个不属于任何势力、不受任何天道束缚的自由轮回体系。
于是他被抹去身份,魂魄流散,肉体封印于地府深处。
而摩诃,正是当年参与围杀他的三人之一。
“原来如此……”陆行舟喃喃道,“我不是来找魂魄的。我是回来复仇的。”
元慕鱼听得心头一凛,下意识握住了剑柄。
安燕莺却笑了,这一次,笑意真切而深远。
“这才是你该有的样子。”她说,“之前那个畏首畏尾、患得患失的陆行舟,根本不配站在这里。”
陆行舟没有反驳,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你到底是谁?为什么你知道这么多?为什么你能解开摩诃的封印,又能修复这面镜子?还有你颈后的封印……是不是和夜听澜有关?”
安燕莺沉默片刻,忽然伸手抚过颈后金纹。
“我说过,我很早以前就认识你。”她轻声道,“比你想象的还要早。早在你还是个懵懂少年时,我就在暗处看着你长大。你每一次跌倒,每一次挣扎,每一次咬牙坚持……我都记得。”
她顿了顿,眼神变得柔和:“我不是天巡,但我曾是天巡的一部分。准确地说,我是当年你师父为了保护你,分裂出去的一缕神识所化。他预见到你会遭遇劫难,便将自己关于‘情’的部分剥离,藏于一方秘境之中,等待有朝一日与你重逢。而这个身体……是我在漫长岁月中自行凝聚的载体。”
陆行舟瞳孔猛缩。
元慕鱼更是脱口而出:“那你岂不是……算是他的女儿?”
“别胡说。”陆行舟低声喝止,脸色却一阵发白。
安燕莺轻笑:“你可以这么理解,但不必当真。我存在的意义,从来不是为了继承谁的身份,而是为了见证你是否还能坚持最初的道。”
她指向镜中:“现在,答案已经有了。”
镜面再次波动,显现出外界景象:夏州西部十万大山之外,一支身穿金甲的军队正悄然逼近秘境入口。为首之人手持一面赤红幡旗,上书“摩诃”二字。而在他们身后,隐约可见数十道熟悉的身影被铁链锁住,其中有洛焚天、棠棠,甚至还有本该早已死去的夜听澜!
“他们在抓人质。”元慕鱼怒道,“想逼你就范。”
陆行舟盯着夜听澜的脸,久久不语。
他知道,这些人之所以还活着,必然是摩诃用了某种禁忌之术拘禁了他们的残魂。而这支军队的到来,说明摩诃已经察觉到了地府中的异动,准备强行接管此界。
“时间不多了。”寂先生提醒,“若让他们进入地府核心,你将再无翻盘之力。”
陆行舟深吸一口气,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转身走向那尊阎王雕像,双手按在其胸膛位置,低声道:“我不是来取代你的,也不是来臣服你的。我是来和你谈条件的。”
星云停滞。
整个空间仿佛屏住了呼吸。
“你若愿与我共治此界,我不求洗净情感,不忘来路。我会保留记忆,守护故人,但同时也会履行阎君职责,维持生死秩序,不让亡魂乱世,不让怨气冲天。若你不同意……”他声音渐冷,“那我就毁了这尊雕像,让此界重回混沌,看是你先崩溃,还是我先形神俱灭。”
数息之后。
雕像的眼窝中,缓缓亮起两点幽光。
没有言语,没有回应,但陆行舟却清晰感受到了一股奇异的波动??那是认同,是妥协,也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融合契机。
“成功了?”元慕鱼小心翼翼地问。
“还没。”陆行舟额头渗出冷汗,“它答应了共治,但有一个前提??我必须先通过‘山河祭’。”
“山河祭?”
“以自身精血为引,唤醒沉睡在九幽之下的原始祭坛,向天地宣告新阎君的诞生。过程中若有半分虚妄、一丝怯懦,便会立刻被反噬,魂飞魄散。”
安燕莺皱眉:“这是古法,早已失传。而且……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