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远处张灯结彩的营房相比,这里黑得像是被泼了墨,只有月光透过残缺的窗棂,在地上投下斑驳的碎影。
我踩着结冰的地面小心前行,突然闻到一股混合着酒香与炭火的气息。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只见老头正翘着二郎腿坐在隔间砖墙上,脚边摆着个冒着青烟的炭炉,炉上架着的烤肉正滋滋作响。
“来得正好。”老头头也不抬,甩手抛来一个物件。
我慌忙接住,入手竟是只青瓷酒罐,罐身还带着体温,红绸封口被蜡密封得严严实实,活像从古装剧里掏出来的陈年佳酿。
“自己酿的,尝尝。”老头用牙齿咬开他那罐的封口,琥珀色的酒液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
我学着扯开红绸,浓郁的酒香瞬间涌出,竟带着几分桂花甜味。
“师父,难得你大方一次。”我调侃道,仰头灌了一口。酒液入喉如火线烧灼,却在胸腔化作暖流,连指尖都热了起来。
老头嗤笑一声,从怀里掏出把匕首,削下片烤得焦黄的羊腿肉丢给我。油脂混着香料在舌尖炸开,我才惊觉这老家伙竟藏着这般手艺。
三巡酒过,瓷罐已见了底。我借着酒劲问道:“师父,大过年怎么不回省城家里看看?”
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老头握刀的手突然僵在半空,油滴在炭火上溅起一串火星。
“家?”他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早他妈没了。”匕首狠狠扎进肉块,像在泄愤。
我又灌了口酒:“有时候我真好奇您什么来头。”酒意上涌,胆子也大了,“说您是大人物吧,整天窝在这破厕所;说您不是吧,连大队长见您都客客气气的。”
老头没有接话,而是一味地吃肉喝酒。
我借着酒劲,又往老头身边凑近了些。夜风穿过厕所破败的窗缝,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什么人在低声呜咽。
炭炉里的火光忽明忽暗,将老头沟壑纵横的脸映得阴晴不定。
“师父,”我晃了晃手中的酒罐,里面的酒液已经见底,“咱俩认识都快一年了,天天半夜在这破厕所碰头,您还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
老头用力咀嚼着嘴里的烤肉,油脂顺着他脸颊往下滴。
他吧唧着嘴,目光却飘向远处:“不是不能说...”他顿了顿,喉结上下滚动,“你知道得太早,对你不好。”
我伸手去够炉子上最后一块烤羊排:“有什么不好的?您看那些电视剧里,哪个藏着惊天秘密的不是把自己憋死的?”
老头突然盯着我,浑浊的眼珠在月光下竟泛着狼一般的幽光。
“小子,”他沙哑的声音像砂纸摩擦,“听过四大王爷么?”
我摇了摇头,“不知道,很厉害吗,您是其中一个?”
“年轻人!”他嗤笑着又开了一罐酒:“当年在蜀地,谁不知道我'盗尽天下盗王爷'的名号?那可是皇帝册封的。”
我笑着打趣道:“皇帝?师父,现在是什么年代了,还以为在封建社会呢!”
“你小子懂个屁!”
“哪请问,你好好的盗王爷,怎么沦落到这军营里无人问津的?”
老头却突然把酒罐重重一放:“都是要进棺材的秘密了,当年犯了错误,多亏了这一身手艺,才保住一命,只能被软禁在这军营里,帮国家做事。”
他仰头灌酒的样子,像要把往事一并咽下。
“做什么事?”
老头突然眯起眼睛,“小子,套我话是吧?”
我讪笑着挠头,却注意到他拿酒缸的手在微微发抖。月光下,这个平日趾高气扬的老头,此刻佝偻得像片枯叶。
“臭小子...”他声音突然有些哽咽,“大过年的还来陪个老头子...有心了…”
“您教我本事,是我师父。”我递过最后一块烤肉,故意碰响他的酒罐,“按老规矩,徒弟孝敬师父不是应该的?”
一转头却撞上他湿润的目光。那眼神复杂得让我心惊,我从未见过老头这副泪眼婆娑的模样——
像是心疼,又像在担忧什么。夜风卷着雪粒拍打窗户,我们之间的空气突然凝固了。
“应该的吗?”老头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举起酒缸:“喝!”瓷缸相撞的脆响惊飞了窗外栖息的寒鸦。
年节的热闹气息渐渐散去,军营恢复了往日的铁血本色。
训练场上,新兵们正重复着我们曾经做过的那些基础训练,而我们也在一遍遍打磨着早已烂熟于心的战术动作。
汗水浸透作训服,在寒风中凝结成细小的冰晶。
与此同时,在藏区连绵的雪山深处,一座依山而建的山寨隐匿在云雾之中。
这里便是藏区黑幡帮的老巢。
山寨内清一色的石砌平房围拱着一栋突兀的二层阁楼——那是帮主冈仁的住所。
“冈仁”在藏语中意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