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深深地行了个礼,站起身来,顾明琴又接着说道:“既然杜员外提供了孩子们的容身之地,那其中的衣食住行,包括孩子们的生病就医,就暂时交给明琴处理。”
“这可是很大的一笔钱,顾女医拿的出来?”司徒远再次试探。
“孩子们是沪城的未来、沪城的希望,明琴自然会竭尽所能、尽心尽力。”
司徒远听罢,并未马上开口,而是观察着顾明琴,过了片刻才说道:“我现在既然统领沪城,这般行善积德的大事,我自然不会假手于人。顾女医放心,收容所所需要的钱粮药品,鄙人自然会准备妥当,顾明琴只要好好配合鄙人,一切足矣。”
“配合大人?”顾明琴不解其意,这司徒远到底想干什么?
司徒远却是不答,只是向着顾明琴神秘一笑,然后返过身来,看着山下:“我准备在这里立一块石碑。顾女医,你看,这石碑上写什么最好?”此时,顾明琴走到他身边,司徒远回头看她,这般问道。
英雄,抗倭英雄。
此刻,在顾明琴的脑海里蹦出了这两个字。为了抵抗侵略,为了保护千千万万的沪城百姓,他们无怨无悔,献出了生命,虽败犹荣。即使是到了最后,仍然改变不了失败的局面,可这些人,在沪城百姓的心目中却是当之无愧的英雄。如果他们不得不葬在一起,这两个字是他们所有人应得的荣誉。
但顾明琴也知道,在司徒远面前,不能说这些。
“依我看,倒不如写愚忠者。”等了一会,听不见顾明琴开口,司徒远主动把话说出。俯身朝山下扫了一眼。此时,墓坑已然挖好,那些个东丽士兵正和苦力们一起将那些个尸体推入墓坑,任凭周围哭声震天,那些个妇孺老人试图抓过亲人的尸体,却没有人为之动容,哪怕是司徒远本人。
侧目看去,顾明琴皱起眉头,脸上尽是不忍之色。司徒远笑笑,点着头说道:“顾女医,我知道在你心里,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可在我看来,他们只是一群不谙世事的愚忠者。俗话说得好,识时务者为俊杰。首先是你们的统治者抛弃了你们,抛弃了所有的华夏子民,然后就是你们自己,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明知是飞蛾扑火,居然还要顽强抵抗。如果从一开始,他们就选择投降,我敢保证,他们绝大部分都不会死亡,甚至于那个爱民如子的贺孟宇,也可以博得高官厚禄,继续守护百姓,而并非如此两败俱伤。所以,说一句‘愚忠者’最合适不过了……”
“既然如此,那就立一座无字碑吧。”顾明琴突然说了一句。
“无字碑?”司徒远拧起眉头,不解地看她。
顾明琴却没有看他,只是俯视着山下,看那些英雄们的尸体被毫不怜惜的扔进墓坑、那些个失去亲人悲痛欲绝的妇孺老人,却被残酷的踢到一边,顾明琴突然心揪一般的疼。这难道就是沪城人以后的日子,这种被视若草芥的日子,什么时候才可以结束?
闭上眼睛,重新睁开,顾明琴眸子里已经是一片清明。
“明琴曾经听说过一句话,是非善恶,后人评说。他们是英雄也好,愚忠也罢,还不如让后人评论,而我们自己,只需要记住这些人在我们心目中的地位、形象,就可以了。至于其他的,千百年后,再做定论吧。”说到此,顾明琴感慨万千,收回目光,再看向司徒远,“司徒大人,你觉得呢?”
司徒远看了她半晌,招了招手,招呼了一个人,低声耳语几句。
半个时辰之后,一座不大的石碑矗立在了已经填平的墓坑之上,石碑之上不写一字。司徒远见此,禁不住微笑点头:“顾女医,你觉得如何?”
“司徒大人有心了。”顾明琴欠了欠身,抬头望向正前方的那块乳白色的无字碑,紧握双拳,暗暗地下定决心,“方捕快、江捕快……你们放心,将来有一天,我顾明琴一定会把你们的名字刻在这块石碑上,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是沪城的英雄,民族的英雄。”
“碑文已经立成,如果司徒大人没有其他事了,明琴就先告辞了。”和这些人虚与委蛇,让顾明琴疲惫不堪。现如今,英雄们已然平平稳稳的入土为安,自己也就没必要继续留下了。
“也是,时候也不早了,顾女医就早点回去吧,别让家人担心。”司徒远倒没有拒绝。
“多谢司徒大人。”顾明琴欠了欠身,正要走时,却因为站立时间太长,牵动伤口,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幸亏一只手立马伸出,将自己从地上拉起—
“小心。”
温柔的声音乍然入耳,引得顾明琴不由地心头一震,一抬头,刚好对上那双深邃的眸子。
“慕容大人果然是身手敏捷,反应奇快啊。”
“那是当然,我看上的女人可不是随随便便给人下跪的。”
这样的对话惊醒了顾明琴,抬眼一看,只见那杜员外就站在自己面前,面色抽动,皮笑肉不笑。顾明琴恍然,不由地暗自庆幸,幸亏慕容秋反应及时,拉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