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袍军如同蛰伏的巨兽,只偶尔派出精锐斥候小队,在晋阳府四周游弋,编织成一张无形的死亡之网。
城头上的柳既是,神经却绷得更紧了。
一连数日,城外的黑色军营毫无动静,只有正常的巡逻和操练。
这反常的死寂,比震天的战鼓更令人心慌。
他心中的警钟疯狂敲响。
许琅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这平静之下,必然酝酿着更猛烈的风暴!
“派出探马,小股即可,多路散开!”
“务必探明许琅主力动向,尤其是侧翼和后方!”
柳既是果断下令,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焦灼。
几支由军中好手组成的精悍小队,在夜色的掩护下,缒下城墙,如同水滴融入墨色的荒野。
然而,这些水滴却再也没能汇聚起来。
他们如同投入深海的石子,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惊起,便彻底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派出去的探马,一去不回。
柳既是伫立在冰冷的城垛后,望着那片吞噬了他手下精锐的黑暗,脸色在火把摇曳的光线下显得更加凝重。
城外的寂静,此刻充满了令人窒息的杀机。
许琅的网,早已布下。
他缓缓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带着硝烟和血腥味的夜风,再睁开时,只剩下冰冷的决绝。
“传令下去,让各门守军加倍警惕,枕戈待旦。”
他声音低沉而坚定,“告诉所有将士,死战之期,就在眼前了。”
他只能死守。
像一块顽石,等待着足以粉碎一切的滔天巨浪拍下。
......
又是几天在令人心焦的平静中滑过。
晋阳府内,端王赵弘在绝望和暴躁中煎熬,而城外的黑袍军大营却迎来了一波新的、汹涌的浪潮。
西面烟尘大起,遮天蔽日,沉闷如雷的脚步声撼动着大地。
曹兴与童海,这两位曾被派往西路防备肃王大将李敢的指挥使,率领着他们收拢的部队,如同滚雪球般浩荡归来。
更令人瞠目的是,他们身后跟着的已不再是当初离开时的那支偏师,而是一支规模庞大得惊人的队伍。
沿途收拢的各路溃兵、州府残部、甚至一些原本依附于小藩王的武装,如同百川归海,汇聚在他们麾下。
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简陋的兵刃在烈日下反射着杂乱的光芒,粗粗看去,竟有十余万之众!
这支庞大而略显杂乱的生力军汇入围城大营,瞬间让整个营盘沸腾起来。
加上原有的黑袍军精锐和梁州州兵,此刻集结在晋阳府城下的兵力,已如汪洋大海,足足超过二十万!
巨大的兵力优势,如同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黑袍军将士的心头。
“哈哈哈!好!曹兴、童海,干得漂亮!”
中军帐内,牛大力声若洪钟,兴奋地拍着刚进帐复命的曹兴肩膀,拍得后者一个趔趄,“这下好了!二十万大军!一人一口唾沫,也把晋阳城给淹了!”
“王爷,下令吧!末将这就去把那乌龟壳给砸个稀巴烂!”
他的请战立刻得到了陈苗、周淮安等将领的附和,帐内群情激昂,人人都被这巨大的优势刺激得热血沸腾。
“是啊王爷,兵贵神速,此刻攻城,必可一鼓而下!”
“请王爷下令!”
“......”
诸将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主位上的许琅,充满了热切的战意。
然而,许琅的目光只是淡淡扫过激动请命的将领们,最后落在风尘仆仆的曹兴和童海身上,微微颔首:“一路辛苦,二位将军立下大功,先下去安置部队,好生休整。”
他顿了顿,无视了诸将脸上瞬间凝固的兴奋和不解,再次开口,声音平静无波.
“攻城之事,再议。”
“传令各营,加固营垒,约束部众,不得懈怠,继续…按兵不动。”
那‘按兵不动’四个字,清晰地砸在每个人心头。
牛大力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张定方一个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帐内的火热气氛如同被泼了一盆冰水,瞬间冷却下来。
诸将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巨大的困惑。
二十万大军云集,王爷还在等什么?
难道要等城里的端王老死不成?
这疑问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直到三天后,答案才伴随着一支从北方滚滚而来的庞大车队,揭晓在所有人面前。
那支队伍规模极其庞大,由无数坚固的驮马大车组成,车轮碾过南方的红土,发出低沉而统一的辘辘声。
车上覆盖着严严实实的厚重油布,被粗大的绳索紧紧捆扎着,即便如此,也能感受到油布下那些沉重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