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石山如同狰狞巨兽的脊背,横亘在平原尽头。
曾经旌旗招展、营盘连绵的叛军大营,如今已收缩至这处天险之后。
营寨依旧连绵,但气氛压抑,败军的颓丧之气弥漫在空气中,士卒脸上难掩惊惶。
柳既是站在临时搭建的望楼上,望着河对岸那片沉默的黑色营盘。
那是许琅的帅旗所在。
短短数日,他仿佛苍老了十岁。
花白的头发散乱,眼窝深陷,布满血丝。
左臂的旧伤在阴冷的河风中隐隐作痛,远不如心头的挫败和屈辱来得猛烈。
三十万大军,威震南疆的英名,几乎毁于一旦!
若非凭借这拒马河天堑和江南后方源源不断输送的兵员、物资,他早已无力回天。
柳青阳站在一旁,脸色同样很是难看。
虽然他从卧虎岭上拼死突围,侥幸捡回一条小命,但最后的三万南疆狼骑,却也只剩下了数千。
“报——王爷急令!”
亲兵走上前来,呈上了赵弘的手令
柳既是看着那字里行间透出的色厉内荏和最后一丝疯狂希冀,嘴角扯出一丝苦涩。
死守?谈何容易!
对面那位年轻的对手,用兵如神,狠辣果决,岂是易与之辈?
但…这是唯一的生路,也是瑞王那条毒计得以施展的基础。
“传令各部!”
柳既是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依托拒马河、黑石山,深沟高垒,加固所有营寨工事!”
“多设箭楼、炮位。沿河岸广布铁蒺藜、陷坑。”
“告诉所有人,此地便是吾等葬身之所,亦是唯一生路!”
“后退半步者,杀无赦!”
命令下达,整个叛军防线如同受伤的巨兽,开始疯狂地舔舐伤口,加固獠牙。
拒马河沿岸,无数民夫和士兵在皮鞭驱赶下,日夜不停地挖掘壕沟,加高壁垒,搬运巨石巨木。
黑石山的险要隘口,被垒起了数道石墙,架设起密密麻麻的床弩和抛石机。
柳既是将败退的残兵和新补充的兵力打散重组,严苛的军法和督战队雪亮的钢刀,暂时压制了弥漫的恐慌。
许琅的攻势,很快便如同预料般降临。
黑袍军的战鼓擂响,黑色的军阵如同潮水般涌向拒马河畔!
“放!”
柳既是冰冷的声音在望楼上响起。
叛军阵后,仅存的数十门火炮和上百架投石机发出怒吼!
实心弹丸和燃烧的石块呼啸着砸向渡河的黑色洪流,河面上水柱冲天。
渡船被击中,木屑纷飞,士兵惨叫着落水。
“震雷炮!压制!”
许琅的帅旗下令旗挥动。
黑袍军阵后,四十余门震雷炮发出沉闷的咆哮。
射程更远,精度更高!
炮弹精准地砸在叛军暴露的火炮阵地和抛石机群中,爆炸的火光和浓烟升腾而起,叛军的远程火力顿时被压制削弱。
“强渡!”
张定方、周淮安身先士卒,指挥着敢死队顶着箭雨礌石,拼命划动渡船,冲向对岸。
然而,拒马河水流湍急,叛军凭借地利,防守异常顽强。
渡船尚未靠岸,便被密集的火箭点燃!
好不容易有士兵冲上滩头,立刻陷入叛军预设的铁蒺藜阵和陷坑。
紧接着,如蝗的箭矢和滚木礌石便劈头盖脸砸下,狭窄的滩头瞬间变成了血肉磨坊。
后续的渡船被炮火和火箭封锁,难以为继。
强攻黑石山隘口更为惨烈。
牛大力率领的破敌营重甲锐士,顶着山上滚落的巨石和燃烧的火油,如同蚂蚁般向上攀爬。
沉重的巨斧劈砍着临时垒砌的石墙,火星四溅。
然而叛军居高临下,弓弩、滚石、金汁倾泻而下。
破敌营再是勇猛,在狭窄陡峭的山道上也难以施展,伤亡惨重。
一次!两次!三次!
接连数日的猛攻,黑袍军如同汹涌的潮水,一次次拍打在拒马河-黑石山这道由鲜血和岩石铸成的堤坝上,留下遍地尸骸和燃烧的残骸,却始终无法撼动其根基。
震雷炮的炮弹在接连的大战中消耗巨大,库存锐减。
每一次轰鸣都意味着宝贵弹药的减少,而叛军凭借江南后方源源不断的补充,工事被摧毁后总能迅速修复。
“王爷!伤亡太大了!”
“叛军凭借地利,死守不出,这样强攻…不是办法!”
张定方浑身浴血,头盔上还嵌着一支折断的箭矢,声音带着焦灼。
“王爷!”
牛大力忍不住了,瓮声瓮气地吼道,“让俺老牛的破敌营再冲一次吧,俺就不信砸不开柳既是那老王八的龟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