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东望着他配药的动作,忽然想起当年稳舟上,他总备着防晕船的草药,也是这样细心地按量调配。
"夜里关了诊所门,我常对着老橹说话,"周世雄把药水倒进小瓶,动作轻得像在给船板刷桐油,"那是我爹留下的船橹,放在后院,摸着它就像摸着船帮。有次那假药贩子来捣乱,是老橹忽然从墙上掉下来,砸在他脚边,才算把人吓走。"他忽然笑了,指节敲了敲桌面,"先生,您说器物有魂吗?我总觉得,有什么在帮着我守着这诊所呢。"
张兴东望着他掌心的胎记,想起当年暴雨夜,稳舟裂着船板却仍托着孩童的模样。"有的,"他轻声说,"它们记着人的本分,比谁都长久。"
那天他在诊所待了很久,看周世雄给老人补牙,看他教孩童刷牙,看他在灯下整理病例。他发现他写病例时,总爱用左手按住纸角,这姿势和当年他在船板上记账时一模一样;他给穷人减免费用时,会轻轻拍对方的手背,说"牙好胃口就好,比啥都强",像极了稳舟载着穷苦人过河时,总格外平稳的模样。
"您也划过船?"周世雄见他总盯着墙上的运河图,忍不住问。
"嗯,年轻时在运河上撑过几年船。"张兴东指着图上的乌篷船,"很像我当年那只,叫稳舟。"
周世雄眼睛一亮:"真的?我给诊所取名'安舟',总觉得这名字耳熟,好像打小就听人念叨过。"他忽然凑近,压低声音,"不瞒您说,我总做些怪梦,梦见自己在水里漂,看见好多人抓着我的'身子'喊救命,还有人在我'身上'刻字......"
"那不是梦,是稳舟的记忆。"张兴东看着他眼里的光,"它记了三百年,就为了让你接着'摆渡'——渡人脱离牙病之苦,就像当年它渡人过河。"
周世雄手里的药瓶"当啷"掉在桌上,药水溅出来,在桌面上漫开,像片小小的水洼。
接下来的日子,张兴东常借着"复诊"的由头来诊所。他知道了周世雄为了学种植牙技术,自费去省城进修,夜里在旅馆啃书本到天亮;知道了他给码头的搬运工看牙,总多送几管牙膏,说"你们用牙咬绳子多,得勤护着";知道了他最大的心愿,是在镇上开个护牙学堂,教孩子们从小爱护牙齿,别像老一辈船工似的,到老了满嘴牙掉光。
"先生,您说这踏实看病的日子,能长久吗?"有次收了诊,周世雄坐在门槛上,望着运河上的归帆问。
张兴东望着他掌心的胎记,想起当年他对稳舟说"只要还有人要过河,咱就不歇"。"能的,"他说,"只要你守着病人的牙,就有人守着你的诊所。"
这天张兴东又来诊所,却见门板上贴着张字条,是用钢笔写的工整字迹:
"先生,假药贩子带了人来砸诊所,说我断他财路。我往码头的老船上躲了,您别找我。等他们走了,我就回来。这诊所是给街坊看牙的,不能就这么没了。"
字迹被雨水晕开了几处,旁边画着艘小小的乌篷船。
张兴东捏着那张纸,指节泛白。他能感觉到,周世雄的气息在码头的老船上游荡,带着不屈和愤怒,像当年稳舟被巨浪拍打时,仍死死咬着河底的模样。
"金星!"他对着空气低喝,周身的仙气再也藏不住,蓝布褂子瞬间化作龙袍,"那药贩子在哪?!"
太白金星凭空出现,见他动了真怒,连忙道:"在诊所前!正让人砸您的药柜呢,说要逼周医生出来认错!"
"找死!"张兴东的声音里结了冰,一步踏出巷口,南天门的金光在他身后炸开,"备辇!"
等张兴东赶到时,诊所的玻璃窗已经碎了,药瓶散落一地,那假药贩子正踩着满地的玻璃渣,得意地笑:"一个破牙医,还敢挡我的财路!今天就让你知道,这镇上谁说了算!"
周世雄被两个壮汉按在地上,白大褂被扯破,掌心的胎记被碎石磨出了血,却仍在挣扎:"放开我!那假药会害死人的!"
就在药贩子举起铁棍要砸向那幅运河图的瞬间,张兴东的身影落在诊所前,龙袍上的金线在阳光下闪着寒光。"住手!"
壮汉们吓得瘫在地上,药贩子举着铁棍的手僵在半空:"你是谁?敢管老子的事!"
张兴东没理他,径直走到周世雄身边,挥手间,按住他的壮汉全被弹开。他扶起周世雄,看着他流血的掌心,那胎记在血里泛着褐红,像极了当年稳舟裂着船板,渗出的暗红木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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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能站吗?"
周世雄望着他的龙袍,眼里满是震惊,却咬着牙点头:"能!只要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