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天啸的咆哮,如滚滚惊雷在聚义厅内炸开,可这声音却似强行粘合碎瓷的胶水,虽勉强维系,却难以掩盖聚义厅内士气濒临崩溃的岌岌可危。
在亲卫刀斧手那如冰刃般冰冷目光的逼视下,洪天啸抛出“玉石俱焚”的森然威胁,如同在众人头顶悬了一把达摩克利斯之剑。
各路头领们,心中虽惊涛骇浪翻涌,却也只能强自压抑,纷纷起身,簇拥着这位脸色铁青如铁的盟主。他们好似被无情洪流卷挟的浮木,身不由己,跌跌撞撞地涌出聚义厅,朝着水寨外围的防御工事奔去。
清风迎面扑来,带着大泽湖独有的湿冷与腥气,这股气息仿佛能渗透进人的骨髓。
其中,还夹杂着一股若有若无、令人心悸的焦糊味。众人抬眼望去,远处江面上,冲天的火光如同一头狰狞的巨兽,将黎明前如墨般的黑暗生生撕开一道触目惊心的血口。
“呜——”低沉雄浑的号角声,混合着战鼓声,从水面滚滚而来,宛如天边沉闷的雷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洪天啸面色阴沉如水,一言不发,迈着大步流星般的步伐,径直朝着水寨外围防御的核心——
那高达数丈的“虎踞”寨墙奔去。这寨墙以巨大圆木为骨,外裹铁皮加固,远远望去,宛如一头沉睡的巨兽,散发着令人胆寒的气息。
跟在他身后的众人,心情犹如打翻的五味瓶,各有不同。独眼巨汉等寥寥几个死硬派,双手紧紧握住手中兵器,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而更多的地方豪强和旁门左道之士,此刻却是面色惨白如纸,眼神游移不定,脚步虚浮无力,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们吹倒。他们心中,正疯狂地盘算着如何在这几乎看不到希望的绝境中,寻得一丝生机,哪怕只是渺茫的一线。
当众人气喘吁吁地登上宽阔的寨墙平台时,眼前的景象,让许多原本就心慌意乱的江湖人士,瞬间倒抽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怪物。他们脸上,先是浮现出难以置信的震惊,紧接着,又透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恍然,那表情,仿佛一直被蒙在鼓里,此刻才如梦初醒。
“弓弩手上东段箭塔!快!动作麻利点,别磨磨蹭蹭的!”一名头目模样的人大声呼喊着,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滚木礌石就位!都给我检查好机括,要是出了岔子,小心你们的脑袋!”另一个声音也紧跟着响起,充满了紧迫感。
“拍杆组注油!火油柜装填!手脚都放利落点!”各种指令声此起彼伏,交织在一起。
这哪里还是他们印象中那群啸聚山林、只知打家劫舍的乌合水匪?!
放眼望去,整个天啸岛水寨外围防线,已然如同一台庞大而精密的战争机器,在急促却有条不紊的号令声中,开始高速运转起来。寨墙上下,火把通明,火光摇曳间,映照着一张张紧张却并非全然慌乱的面孔。
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一支特殊的“水匪”队伍,竟有大半身披着统一的、显然是批量打造的铁甲。虽然这些铁甲样式略显粗糙,远不及朝廷制式甲胄那般精良,但却覆盖了胸腹、肩背等人体要害部位,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着暗沉的油光,透着一股肃杀之气。这绝非临时东拼西凑而成,显然是早有精心储备。
更让这些见惯了绿林散漫的江湖豪客心惊胆战的是,这些身披甲胄的水匪,在行进、集结、布防之间,竟隐隐透出几分章法。
他们并非像往常那样一窝蜂地乱窜,而是在各自头目(或者说“军官”)清晰、有力的口令指挥下,迅速而有序地奔向指定的垛口、箭塔、拍杆操作位。他们行进的队列,虽谈不上严丝合缝,如同训练有素的正规军那般整齐划一,但却也颇有秩序,显露出一种绝非一日之功就能练就的协调性,仿佛他们经过了长时间的严格训练。
“左队!弓弩手就位!都给我仔细检查箭矢,上好弦,听我命令!”一名头目大声吼道,声音在夜空中回荡。
“右队!礌石滚木,赶紧搬至垛口下!手脚麻溜点,别跟个娘们似的!”又一名头目催促着。
“拍杆一组!检查绞索!火油准备好,随时听令!”一道道命令,简洁而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从那些负责指挥的“小头目”口中发出。
这些人的气质,与寻常水匪头目的粗豪或狡诈截然不同。
他们身形挺拔如松,眼神锐利似鹰,举手投足间带着一种刻板的纪律性和军人特有的杀伐之气。即使在这万分危急的关头,他们的声音也保持着一种刻意压制的冷静,指挥若定,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其中几人,腰悬制式腰刀,刀身寒光闪烁,他们目光扫视麾下众人时,那份审视与掌控,绝非草莽头领所能拥有,分明是久经行伍、在战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人。
“这些人……”尖嘴猴腮的老者捻着胡须的手指都在微微颤抖,眼中精光闪烁,声音因震惊而微微发颤:“绝非池中之物!看那架势,分明是……行伍出身!洪天啸……好深的心机!他竟暗中招揽了这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