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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他的圣殿被侵占了。
隔间里,宣传员尼古拉耶芙娜坐在合盖的马桶上啜泣,她那总是梳得一丝不苟的发髻散了架,像被狂风蹂躏过的鸟巢。脸上五彩斑斓,睫毛膏和眼影被泪水冲垮,在那惨白的脸颊上开辟出黑色的运河。盥洗池里,她那对着名的假睫毛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污水的涟漪荡漾,像两只溺毙的黑蟑螂,带着一种诡异的安详。
“它们……它们吃掉了我的形容词,”她哽咽着,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每个音节都在躲避无形的审查,“全部吃掉了……一点儿没剩。‘超额完成’扭动着变成了‘破坏定额’,‘劳动英雄’腐烂成了‘工贼’……现在整面墙,整面墙都在骂我,用最肮脏的词汇!字迹还在滴着黑水……”
维克多沉默地从水箱里取出那瓶救命的伏特加,拔开瓶塞,递了过去。尼古拉耶芙娜猛地灌了一口,呛得剧烈咳嗽,仿佛要把被文字吞噬的灵魂咳出来。
就在这时,他们旁边的隔板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仿佛有一头躁郁的熊被关在了隔壁。一个油腻而熟悉的声音穿透薄薄的木板,像毒蛇一样钻入他们的耳朵:
“……必须加大监察力度,毋庸置疑。对,特别是维克多佩图霍夫那个小组,他们总在‘做事’,这极其可疑……对,动作太多,太快……显然需要更严格的监督……”
是斯捷潘库兹米奇!安全员的声音里浸透着一种谄媚而危险的兴奋。
维克多屏住呼吸,下意识地俯身,将眼睛贴近隔板底部一道蜿蜒的缝隙。隔壁的景象让他浑身的血液几乎瞬间凝固。
斯捷潘确实站在那里,但并非仅仅是在如厕。他解开了那件一尘不染的工装外套和里面的衬衫,露出了他的胸腔。那里面没有跳动的心脏,没有温热的肺叶,没有任何属于人类的器官。取而代之的,是一台精致却令人厌恶的微型电报机!黄铜的齿轮咔咔作响,电磁铁急促地吸合又释放,哒哒哒地吐着浸满墨水的纸带。那些纸带上密密麻麻印满了“疏忽”、“怠工”、“嫌疑”、“事故苗头”之类的词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这些湿漉漉的纸带并未飘落在地,而是像有生命的藤蔓一样,直接缠绕上他苍白泛青的脊椎骨,成为他身体的一部分,支撑着他,驱动着他。
另一个声音响起,沙哑而贪婪,是总务科长瓦西里彼得洛维奇:“厂长答应给我新办公室……要大一些的,朝南的……” 透过缝隙,维克多看到了他。这位科长太阳穴的皮肤上被钻了两个精巧的小孔,里面插着两根透明的吸管,正发出轻微的吮吸声。吸管的另一端,则深深插入潮湿、发霉的墙壁,贪婪地吸食着从砖缝里渗出的、一种粘稠的、缓慢流动的灰色黏液。每吸一口,瓦西里彼得洛维奇那肥胖的脸上就掠过一丝陶醉的、近乎淫靡的满足神情。
维克多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和眩晕。他猛地推开隔间门,几乎是踉跄着冲回车间,逃离这超现实的恐怖景象。然而,车间等待他的是另一场噩梦。
学徒安德烈举着他那缠着肮脏纱布、仍在渗血的手,脸色惨白如纸,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解:“维克多伊万诺维奇!传送带又停了!完全不动了!就是按您改的新方案调整之后才……才变成这样的!更糟了!”
“这不可能!”维克多嘶吼着,扑向总控制台。他疯狂地检查着仪表,然而所有的指针都在疯狂地逆时针旋转,完全违背了任何物理定律,仿佛在跳着一支癫狂的死亡之舞。示数盘上的数字像被施了诅咒一样模糊不清。
就在这时,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更可怕的一幕——在闪烁不定的、电压不稳的灯光下,他自己的影子,那原本应该忠实追随他每一个动作的黑色轮廓,竟然拥有了独立的生命!影子正举着一把巨大的扳手,用尽全力猛砸一台主轴承的润滑泵,动作既熟练又充满恶意。接着,影子停了下来,转向维克多,在那片模糊的黑暗之中,咧开一个无声的、巨大而狰狞的笑容,充满了嘲讽与快意。
“抓住他!抓住那个破坏分子!”斯捷潘库兹米奇尖利的声音划破了车间的喧嚣。他带着一群保安冲了进来。这些保安的制服上长满了厚厚的、棕红色的铁锈,随着他们笨拙的动作,铁锈碎片簌簌掉落,在地上留下污秽的痕迹。
维克多被粗暴地反扭住双臂。在被押解出去的那一刻,他最后瞥了一眼停止的传送带。就在那金属接缝的阴影里,他清晰地看到了真相——那里塞满了人的指甲碎片、缠结的头发团,甚至还有一小块带着睫毛的苍白皮肤……这些都是“做事者”被这部贪婪的机器悄然吞噬后留下的残留物。而斯捷潘的那些跟班,正假装检查设备,偷偷地将更多这样的“证据”塞进缝隙里,他们的动作熟练而隐蔽,脸上带着机械般的冷漠。
禁闭室在地下室最深处。墙上的霉斑拼成一张张嘲弄的脸。维克多被铐在暖气管上,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