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舌贪婪地舔舐着干枯的木柴,噼啪作响,迸溅出的火星在干燥的空气中划出一道道短暂的弧线,又迅速湮灭于黑暗。
商队在夜幕下安营扎寨,沉重的货车被围成一个临时的圈子,提供了最基础的屏障和心理上的慰藉。
马匹打着响鼻,不安地刨着蹄子,显然对这荒郊野岭的夜晚心怀戒备。
而护送这支队伍的威远镖局的镖师们,则早已习惯了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
他们三五成群地围坐在火堆旁,解下腰间的酒囊,大口灌着辛辣的烈酒,高声谈笑着白日里的见闻或是某个城镇里的风流韵事,浑厚的嗓音在空旷的夜里传出很远。
没有人注意到,在营地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那两个半途加入的年轻杂役,与周遭喧闹的氛围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青衫背剑,正用一块干净的麻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柄看似平平无奇的古剑。
另一个白衣摇扇,则百无聊赖地用一根树枝拨弄着身前的火堆,火光在其俊朗的脸上跳跃,明暗不定。
总镖头钱振山喝退了一个想要上前盘问的年轻镖师,锐利的双眼眯成一条缝,远远地打量着那两人。
这半个多月的相处,这位老江湖心里的疑虑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浓重。
这两个年轻人,气质太干净了。
那是一种由内而外,与风尘仆仆的旅途和底层杂役身份完全不符的干净。
尤其是那个背剑的,沉默寡言,可偶尔投来的一瞥,总让钱振山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蛰伏的猛兽盯上,背脊会没来由地窜起一股凉气。
至于那个摇扇的,看似随和爱笑,可那双眼睛里,却藏着一种洞悉人心的从容,仿佛这世上没什么事能让其真正动容。
不过,方才那青衫青年被自家养的丑乌鸦追着啄脑袋的滑稽一幕,又让钱振山觉得自己的判断或许出了差错。
真正的江洋大盗,哪有这般不着调的。
或许,真就是两个家道中落,不谙世事的富家子弟吧。
钱振山摇了摇头,将最后一口酒饮尽,决定不再去想这些。
只要他们安分守己,不给商队惹麻烦,天王老子来了也与威远镖局无关。
角落的火堆旁,那场一人一鸟的闹剧,最终以黑纹金雕抢走了荆黎晚饭里最大的一块肉干而告终。
此刻,这头活了八百年的妖王,正心安理得地站在荆黎的肩头,用喙梳理着自己那身并不光鲜的羽毛,时不时还发出一两声满足的咕哝。
荆黎抬头朝赵家树问道:“魏姑娘可没少挂念你,走得这么干脆,就不怕她生气?”
赵家树用树枝在地上划拉着无意义的图案,“我的小师妹我了解,要不是大师兄硬压着她返回宗门,估计这会儿还得在我耳畔叽叽喳喳呢。”
荆黎擦嘴角勾了勾,没头没尾来了句:“闹腾的性子,跟你个冷脸倒是般配。”
赵家树置若罔闻,“百来年没个音讯,师父他老人家嘴上虽然不说,可谁不知道,心里头早就惦记得不行。大师兄刚好想回宗门看看,又得了师父的传令,我破境天门,算是给他老人家长了脸,以后便是宗门里说得上话的峰主级别,来去自由。可燕雨那丫头不行,修为还差着一截呢。”
“大师兄又是个死板的性子,被燕雨闹腾得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板起脸来跟她说,有能耐,你也给我破个天门境。到时候别说在山下逛荡,你就是跑到别家宗门的山头顶上撒尿,师兄都给你望风,绝不拦着。”
“你猜怎么着?”
赵家树自己先笑了起来,“那丫头眼泪一抹,鼻子一抽,立马就跟大师兄回去了,走的时候那叫一个雄赳赳气昂昂,说是要闭关,不破天门誓不出关。”
荆黎听着这番描述,素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也露出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赵家树话锋一转,那柄白玉折扇“唰”地一声打开,轻轻摇动。
“说起来,你呢?准备什么时候,去把逐鹿剑宗那位东方姑娘给正大光明地接回来?”
荆黎将擦拭干净的古剑重新背回身后,每一个动作都显得沉稳而富有韵律。
他抬起头,望向远方连绵山脉的漆黑轮廓,那里是大庆王朝的腹地,也是逐鹿剑宗的山门所在。
语气平静而坦然。
“等。”
“等她从闭关中出来,将那第二种剑心神通彻底掌握。到那时,我会再去问剑一场逐鹿剑宗。这是约定。”
赵家树的笑意更浓了,折扇在掌心轻轻敲打。
“打赢了,又怎么说?”
荆黎难得地咧开嘴,露出两排整齐的白牙,在摇曳的火光下显得格外晃眼。
“打赢了,自然是风风光光地抱得美人归!以后媳妇儿孩子热炕头,”
荆黎一字一顿,故意拉长了音调,“羡慕死你这个什么都靠算计的孤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