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同一颗投入万古深潭的石子,并未激起惊涛骇浪,却于无声处,荡开了层层足以颠覆认知的涟漪,让这方由山君随手化出的仙家闲亭,陷入了一种更为深邃的死寂。
亭外,云海翻涌,如无边无际的乳白色汪洋,偶尔有仙鹤自云层深处发出一两声清越的啼鸣,遥远得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亭内,那一炉燃了千年的沉水香,青烟袅袅,笔直如线,却在这句话落下的瞬间,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柄古拙的紫砂壶中,茶水因地火的温养而发出的、几不可闻的"咕嘟"声,此刻也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戛然而止。
空气中,那股能涤荡心神的安神木香与清芬茶气,似乎都在这一刻凝滞了,染上了一层看不见的、名为"过往"的尘埃。
那两团幽绿的魂火,在白骨道主空洞的眼眶中骤然向内一缩,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压缩到了极致,随即,又以一种更为幽冷、更为炽烈的姿态燃起。白骨道主那通体如上等羊脂白玉雕琢而成的颚骨,缓缓开合,发出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尖利,反而带着一种古老而空旷的质感。
"高明?这个词,用来形容那一场布局,倒是轻了些。"
白骨道主的声音里,听不出明确的讥讽,只有一种陈述事实的冰冷与淡漠,一种历经万古、看透了太多兴衰荣辱后的疲惫与麻木。
"那是将这方天地大道作棋盘,将那满天神明与万古生灵作棋子,甚至不惜将自身与同道也一并押上赌桌的豪赌。"
"而本座......"
白骨道主那空洞的眼眶,缓缓转向了柳相,魂火的倒影之中,清晰地映出天王山山君那张俊美得不似凡俗的脸庞,"便是那枚被第一个推出去的弃子。"
一旁的荀信,始终沉静如水的眸子里,终于泛起了微澜。
青衫文士缓缓放下手中的白玉茶盏,杯底与石案接触,发出一声清脆却又无比沉重的轻响。
"前辈......."
荀信的声音温厚而沉稳,"史书只载结果,不言其因。晚辈所学,八千年前,儒释道三教祖师联手登天,行伐神之举。此等伟业,功盖千秋。"
"晚辈不解,这般壮举,为何在前辈口中,却是一场算计?"
白骨道主那空洞的眼眶转向荀信,两团魂火跳动,仿佛在审视青衫文士身上承载的那一脉浩然正气。
"你儒家的事,倒来问本座这具骸骨。"
白骨道主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复杂,"也罢。今日,便让你这后世的读书人听个明白。"
"八千年前,找上本座的,是你儒家那一脉的祖师爷。"
白骨道主停顿了片刻,似乎在拂去记忆之上积攒的尘埃。
"你没有见过初圣全盛时……一身浩然正气,几乎凝为实质,充塞天地。言出,则为法。字落,则成理。"
"本座当时刚刚整合了古战场亿万生灵的残念,重塑道躯,正是心高气傲之时。平生最厌恶的,便是那种自诩正道的读书人。"
"但这位初圣不一样。"
白骨道主话锋一转,"并未与本座讲什么苍生大义。只是在本座的东垣道场之外,静坐了七日。"
柳相端着茶盏,修长的指节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闻言开口:"想必那七日,初圣并非闲坐。"
"正是。"
白骨道主点头,"那七日,初圣以自身修为为笔,以天地为卷,将天道运转之酷烈,神明俯瞰之无情,众生轮回之苦楚,一一展现在本座面前。"
"最后,初圣只问了本座一句,'道友之道,求的是逍遥自在。然,天道为笼,神明为锁,道友的道,在这方天地,何来逍遥?何来自在?'"
荀信眸光微凝:"诛心之言。"
"诛心?"
柳相轻笑,"不如说是……点醒。"
白骨道主继续道:"仅仅是言语,自然不足以让本座甘为前驱。初圣还许诺,'大火'神陨落之后,其破碎的本命星辰神蕴,本座可独取三成。"
"大道之困为引,重利为饵。"
白骨道主的声音变得平静,"本座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三教联军伐天。本座为先锋,于南天门之外,独战'大火'。"
荀信问道:"那一战如何?"
"打得天河倒卷,星辰动摇。'大火'不愧是上古神灵,神威煌煌。本座以整个东垣禁地为基,化出法天象地的魔神真身,与其缠斗。"
"而儒释道三家的祖师,则在后方结成三才大阵,声称是在积蓄力量,封锁天机。"
柳相放下茶盏:"想必,真正的目标,并非那位'大火'神。"
白骨道主的声音变得幽冷,"就在本座与'大火'斗至最酣处,神力与魔气疯狂冲撞,搅乱天机之时,三教祖师终于动手了。"
"三件镇教至宝,合而为一,化作一道纯粹的'理'。那道'理',穿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