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宇宙深处忽然传来一声震颤。那震颤并非超新星爆发的狂暴轰鸣,也非黑洞吞噬物质的低沉咆哮,而是某种秩序被重新定义的轻响——像初春湖面冰层碎裂时的第一声脆鸣,带着冰屑碰撞的清越;又像新生儿第一次睁眼时睫毛扫过脸颊的微响,裹着生命初醒的温润。悬空岛的太极星图应声猛地亮起,青石板上的星轨纹路如活过来的银蛇般流转,鳞片状的光芒在纹路间游走,所过之处,石板竟泛起玉石般的光泽。二十八宿的图腾在氤氲光晕中浮现,与三百年前截然不同:角木蛟的犄角多了道嫩芽状的纹路,嫩芽尖端凝着一滴露珠,映出新生星核的模样;心月狐的尾尖缠着缕冰晶,冰晶里冻着一缕火焰,是朱雀余温的化身;奎木狼的利爪间生出藤蔓,藤蔓上开着细小的白花,花瓣上印着白虎的爪痕;玄武的龟甲裂纹里嵌着星砂,星砂在裂纹中流转,竟与悬空岛地脉的灵泉形成共振,发出叮咚水声。
任逍遥盘膝的石台上,他眉心的朱砂痣已化作一枚指甲盖大小的微型星盘。星盘由七十二道细小星轨交织而成,中心是旋转的阴阳鱼,鱼眼处各嵌着一颗米粒大的星子,一颗泛着紫微帝星的金光,一颗凝着玄武龟甲的墨色。星盘转动间,他识海深处的周天星斗竟与真实宇宙的星轨完美重合——十亿光年外那座正被暗能量拉扯的河外星系,在他感知中如掌心里滚动的琉璃珠,星系旋臂的每一次摆动、恒星的每一次闪烁都清晰可辨;就连更遥远的类星体喷流,也化作他识海中一道细长的光带,带着伽马射线的灼热感。
他缓缓睁眼,眸中景象层层递进:先映出悬空岛的晨雾,雾中星树的轮廓若隐若现,叶片上的露珠折射着晨光;继而漫过近处的星树,树皮上的星纹在目光触及的刹那亮起,显露出三百年间新生的枝丫轨迹;最终,眸光无限延伸,盛满亿万星辰的生灭——有恒星在引力坍缩中绽放最后的华彩,有行星在陨石撞击下孕育出新的地貌,有星云在暗物质牵引下凝聚成新的星核。三百年调息,他早已不执着于星力的磅礴。那般力量如奔涌的洪流,虽能冲垮障碍,却也会漫过田埂,毁坏新生的萌芽。如今他悟透了“衍化”的真谛:青龙的生机不仅是东方乙木的吐纳,更是在恒星坍缩的寂灭中埋下的种子,那种子以死寂为壤,能在最黑暗处生根;白虎的肃杀不仅是西方庚金的净化,更是为新生星辰腾出的轨道空间,锋锐过后,必有新的星轨铺展;朱雀的火焰既能焚尽腐朽,亦能凝结冰晶守护火种,火与冰本是同源,皆为能量的流转;玄武的磐石可镇住地脉,亦能裂开缝隙让灵泉奔涌,坚守与变通,原是一体两面。
此刻他抬手,指尖划过虚空,动作轻缓如抚摸星辰。猎户座旋臂边缘,三颗原本隐匿在尘埃云中的暗星骤然亮起,循着新的轨迹缓缓转动。那是他以自身神魂为引,在宇宙边缘开辟的“衍星轨”——既不属于传统的二十八宿,却与四象相生相息:第一颗暗星绕着青龙的星区旋转,表面覆盖着青色的光晕,光晕中不断有细小的光点诞生,是吸足了生机的星尘;第二颗暗星贴着白虎的轨迹游走,周身裹着银白色的气流,气流所过之处,连暗物质都变得纯净,是攒够了净化之力的证明;第三颗暗星在朱雀与玄武的交界处浮沉,一半裹着赤色火焰,一半凝着墨色水汽,火焰遇水汽不熄,水汽触火焰不化,兼具了焚尽与守护的特性。三道星轨交织成网,如同一道隐秘的藩篱,默默监测着死寂星海的动向,任何一丝异常波动都会化作星纹,显现在任逍遥的识海星盘上。
“三百年了。”他轻声道,声音顺着脚下的星轨传向宇宙深处。那声音不高,却带着星辰运转的从容,不急不缓,穿过小行星带时,小行星的自转都随声音的节奏微微调整;越过星云时,星云的气体流动都化作声波的涟漪。“你的誓言,该应验了。”
话音未落,宇宙边缘的死寂星海骤然沸腾。那片曾是星辰坟墓的区域,此刻涌动着灰黑色的浪涛,浪涛高度逾万光年,拍击在星海边缘的光域上,发出沉闷的轰鸣。浪涛里漂浮着无数星骸:有的是白矮星冷却后的残骸,表面结着亿万年的冰霜,冰霜下是被压成晶体的星核,闪烁着绝望的寒光;有的是被黑洞撕碎的行星碎片,棱角处还残留着岩浆凝固的褶皱,褶皱里嵌着早已碳化的生命痕迹——那是某颗行星上文明最后的印记;有的是彗星的彗核,早已失去了冰晶,只剩下焦黑的岩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