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正月仿佛还在昨日,但回过神来,时间却已经来到了咸通十年三月的春末。
在西域积雪还未融化的时候,秦岭以南的地区,却已然结束了春耕。
成片的水稻,将蜀州平原承托得绿意盎然,但这份绿意却不属于百姓。
本该是天府之国的地方,却由于长江隔断,南北生活差异极大。
“都看清楚,再有北逃者,这就是尔等的下场!!”
“噗嗤——”
晋原县外,当十余名衣衫褴褛的百姓被压上高台,并在四周数百人注视下被砍去脑袋时,台下的百姓眼底闪过惊恐,却也闪过了愤怒。
自汉军与唐军划江而治以来,长江(岷江)以北的百姓,日子肉眼可见的变好,而长江以南的百姓,却过得更加窘迫了。
本来只是羡慕,但由于去岁高骈出兵,从江北劫掠四万余名百姓南下后,这些被劫掠而来的百姓,不断宣扬着江北的政策,使得无数百姓都动心起来。
有人动心,自然有人行动,而有人行动,就自然有人制止。
长江南岸,几乎每日都能抓到十几名北逃的百姓,往往被抓到就是斩首处死,杀鸡儆猴。
城楼前,望着城外那十几个人头跌落,张璘不解看向自己面前的高骈:“高王,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要不然让某将那些散播江北谣言的家伙尽皆抓起来!”
“不……”高骈微眯眼睛,眼底却闪过精光:“吾要的,就是要他们传播这些消息。”
“为何?”张璘不解,在他看来,这些流言很影响他们对长江以南的三川统治。
面对他的不解,高骈则是转身走下城墙,边走边道:“叛军在江北抓捕犯事富户,对世家豪强更是用法甚严苛。”
“一人犯事,全族尽被株连,田舍钱帛尽数抄没,并被发配西域苦寒之地。”
“这些抄没的耕地被均分给了百姓,百姓自然拥戴他们,而世家豪强自然害怕。”
“自吾将这四万江北百姓带到江南以来,流言传播甚广,各州县世家豪强,尽皆捐献钱帛,以此请我军坚守江南。”
“你说,这对我军是好是坏?”
高骈反问张璘,张璘恍然大悟,却又挠头道:“可百姓拥戴叛军,这未免有些棘手……”
“百姓?”高骈冷哼:“百姓尽皆愚昧,胆怯、奸诈……”
“只要将刀架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就会乖乖听话。”
“治理天下,所需要的不是百姓,而是世家豪强之中有学识的士子。”
“吾虽不知刘继隆从何处寻来如此之多的士子,但天下何其庞大,他对世家豪强如此严苛,日后定会为其所害。”
高骈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于他们而言,百姓就像是田地里的庄稼,尽管需要为了治理庄稼而不断处理政务,但为的只是每年收获的那一刻。
刘继隆虽然没有彻底得罪死世家豪强,但他对世家豪强的严苛也是有目共睹,更别提汉军废除奴隶和贱籍制度,直接剥夺了世家豪强身为人上人的特权。
上位者最喜欢看到的,就是普通人为自己服务,而自己可以根据自己的喜怒,随意惩处这些人。
尽管从先秦到如今,法制不断完善,人权不断提高,导致了家主不能随意打杀奴仆,但奴仆的地位仍旧很低。
如今刘继隆来了,直接废除奴隶制度,还将贱籍都一同废除了,这自然侵犯了世家豪强的利益。
正因如此,长江以南的三川世家豪强,此刻都无比担心汉军会跨过长江,攻打江南。
为了保障自己的利益不受侵害,他们对高骈也是十分大方。
比如去年秋收,按照往年情况来说,江南这十几个州,顶多交出五十几万石,十几万贯钱和几万匹绢帛。
然而为了扶持高骈,去年的赋税提高到了七十几万石,二十几万贯钱和七万多匹绢帛。
高骈给三川军开出的军饷是每年二十贯,军饷加上日常吃食开销,需要二百三十万贯才能维持三军消耗。
三川的各项折色,价值不过七十多万贯,所以高骈不断向朝廷索要钱粮。
李漼虽然也提供了几十万贯钱粮,但仍旧解决不了三川军面临的问题,所以高骈才会主动出击,从江北掠夺了数十万贯民财南下。
饶是如此,钱粮问题仍有缺口,而他为了补足这个缺口,便需要狠狠得逼一逼这些世家豪强。
放任百姓散播江北流言,便是高骈所施展的手段,而这手段的成果也很有效。
自正月以来,各州县世家豪强的投献不少,三个月时间便投献得出三十万贯,极大解决高骈所面临的问题。
不过这个办法只能治标,不能治本。
高骈心里也清楚,刘继隆不太可能那么快将关中和关内消化好,而在关中和关内消化好前,刘继隆肯定是不会轻易动兵进攻河东、河淮等处。
既然如此,那比关中提前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