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声,真个是石破天惊!
杨炯浑身猛地一震,手中尚未来得及放下的酒坛子险些脱手。他霍然转身,循声望去。
但见山风过处,那一片森森列列的葵花苗如碧浪般向两侧分开,一抹极其耀眼的白色身影,自那青翠欲滴的深处缓步而出。
杨炯定睛一看,来人正是那本应长眠于黄土之下的李溟!
只见她依旧是一头霜雪也似的白发,却非往日披散,而是用一根简单的玉簪利落地挽在脑后,更衬得颈项修长,清爽干练。
身上穿着一袭素白劲装,并非闺阁女子的广袖长裙,腰间紧束着一条青色鸾带,勾勒出纤细却蕴含力量的腰身。她未施脂粉,面上也无半点珠翠,然而那张脸,却比施了脂粉还要明艳几分。
李溟一双凤眼微微上挑,眸光明澈如寒潭秋水,顾盼之间,自带一股睥睨纵横的英气与疏狂。
此刻,她立于七彩流光与青翠葵田之间,宛如一柄刚刚出鞘的宝剑,寒光四射,锐不可当。
杨炯瞳孔骤缩,死死盯住这“死而复生”之人,心头恰似被重锤猛击,怦怦然如擂战鼓。
若在以往,见此情景,他怕是难免要疑神疑鬼。然则自从经历了前番李淑那事,他于这鬼神之事,倒也看淡了许多,算是见过些“世面”了。
当下强自定了定神,将那惊涛骇浪般的情绪硬生生压下,面上凝起一层寒霜,冷声喝道:“你……竟是假死?”
李溟见他这般神色,非但不惧,反将双手往后一背,一步踏上前来,嘴角勾起一丝似嘲似讽的弧度,反问道:“怎地?莫非你盼着我是真死不成?”
杨炯见她这般嬉笑模样,与自己方才那沉痛心境截然相反,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也说不清是惊是怒还是别的什么。
他凝眉上前,竟伸出右手,一把按在李溟光洁的额头上,用力向后一推,语气更冷了几分:“少给我嬉皮笑脸!到底是怎么回事?从实道来!”
李溟被他推得踉跄后退几步,忙伸手扶住一株粗壮的葵花杆,这才稳住身形,当即瞪圆了那双凤眼,怒骂道:“好你个杨炯!果然我娘说得半点不差!你们男人的嘴,便是那骗人的鬼!
方才还在墓前酸溜溜地吟什么‘待重结、来生愿’,说得比唱得还好听,转眼就翻脸不认人,动手动脚!看来你方才那些话,尽是虚情假意,根本就不是真心想见我!”
这般说着,她愈想愈气,抬脚便狠狠踹了一下身旁那株无辜的葵花苗以作发泄,随即转身,作势便要钻回那葵花深处离去。
“你给我站住!”杨炯见她欲走,心头一急,也顾不得许多,急步上前,右手疾探,便向李溟的肩头抓去。
他这一抓,迅疾如风,本是军中常用的擒拿手法。
岂料李溟仿佛背后生眼,肩头微沉,也不回头,左臂如灵蛇般向后一摆一格,使了个巧劲,竟轻易将杨炯的手掌震开。
同时李溟身形一转,已与杨炯正面相对,脸上怒意更盛,叱道:“想留下我?那就拿出你的真本事来!”
话音未落,她已揉身而上,右手并指如剑,直取杨炯咽喉,竟是毫不容情,那指风飒然,自带一股沙场宿将特有的杀伐之气。
杨炯心下凛然,暗道这丫头果然身手了得。他不敢怠慢,急忙侧身闪避,同时左臂横格,架开李溟的手腕。
他自问所学颇杂,拳脚擒拿都略通一二,虽不似李溟这般专精战场搏杀之术,却也并非庸手。
两人在这片葵花田畔,你来我往,顷刻间便过了数招。
但见李溟步法灵动,身形飘忽,一双玉掌翻飞,时而化掌为刀,斜劈横斩,时而握指成拳,直捣黄龙。
她腿法更是凌厉,裙裾翻飞间,修长的腿影如鞭似电,每每从不可思议的角度踢出,逼得杨炯连连后退。
杨炯则多以小巧擒拿与闪转腾挪应对,时而借那茂密的葵花苗作为遮掩,身形在青翠的茎叶间时隐时现。
李溟几次攻势被他引至葵花丛中,那劲风过处,竟喀嚓几声,踢断了好几株尚未结盘的青葵,断茎处汁液淋漓。
“哼!就会这些躲躲藏藏、不成气候的三脚猫功夫么?”李溟久攻不下,又见毁了自己心爱的葵花,心中火气更旺,出招愈发狠辣,口中也不由得冷嘲热讽起来。
杨炯被她言语所激,又见她招式凌厉,自己却是左支右绌,不由得也打出了几分真火。
他闷哼一声,不再一味游斗,瞅准一个空档,合身扑上,使出一套颇为刚猛的近身短打拳法,拳拳生风,竟是要与李溟硬碰硬。
然而李溟自幼便得名师指点,习武不辍,根基扎实无比,于这近身搏杀之道更是娴熟。
杨炯这般打法,正合她意。
只见她掌影如山,层层叠叠,将杨炯的攻势尽数封挡化解,偶尔寻隙反击,掌缘便如刀锋般掠过杨炯的衣袖,留下几道破口。
不过十来个回合,杨炯已是险象环生,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