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漟挑眉,语带自嘲,目光飘向厅角,恍若睹见旧日光阴,“记得你少时总独坐芍药园中发呆,受人欺负也不言语,活似个小哑巴。如今竟敢直呼我的名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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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潆深深望了长姐一眼,只觉无力感漫上心头,方才怒气霎时消了大半,声气软了下来,字字恳切:“李淑已怀杨炯骨肉,你动她不得。杨炯手握重兵,若你执意对李淑下手,便是与他彻底决裂,届时又起干戈,你可曾想过将士性命?可曾顾念百姓安危?”
李漟指节骤然收紧,龙袍皱起层层涟漪,薄唇抿作一线,半晌方吐出话语,声寒如冰:“没有什么动不得。她屠戮宗室,纵然怀胎,也该以命相偿!”
“你……何至固执如斯!”李潆激动得浑身发颤,气血上涌,眼前阵阵发黑,扶额退后半步,喘息急促,眼底泛起红丝,显是旧疾复发,“如今这天下,早非我李家天下!宗室、世家、将门,皆在今日倾覆,你这般坚持,所为何来?爹娘为权位之争两败俱伤,百姓公卿死伤无数,大华早已元气大伤!值得么?
而今李泽叛乱,你们姊妹相争,将士未死疆场,反倒殒命内斗!难道你就真的铁石心肠,置天下于不顾?”
李漟深深看她一眼,缓缓起身行至窗前,望着雨中海棠。那花树被急雨打得枝桢乱颤,落叶飘零泥淖,狼狈不堪。
李漟的背影挺得笔直,却透着一股孤绝:“娘亲临终时,将你们托付于我。我这个长姐做得很失败,幼弟未能护全,弟媳管束不住,宗室又遭李淑屠戮。若连仇恨都放下,还有何颜面去见娘亲?”
一言至此,李漟双手紧握,眸中波光颤动,切齿道:“你们各有前程,不必承担家国重担,这些我做长姐的从不苛责。但你不该阻我报仇!庄家满门,总要有人为逝者讨个公道!”
“你……你……”李潆怔在原地,旋即也动了真怒,指着李漟斥道,“你还要闹到何时?爹娘的教训还不够?权位就这般重要?重要到天下苍生皆可抛却?”
李漟转身,眼底迷雾稍散,却盈满无奈:“天无二日,国无二主!岂是我非要与李淑鱼死网破?是她屠戮宗室在先,更是她要为母报仇,难道你要我坐以待毙不成?
还有崔穆清、李清,哪个是省油的灯?个个心怀鬼胎,谁真当我是长姐?稍有风声,不必旁人挑唆,率先便要在背后捅刀!你叫我如何是好?我能如何是好?”
声音渐显沙哑,李漟抬手揉按眉心,疲倦至极:“宗室将身家性命皆付于我,而今尽丧李淑之手!你劝我放弃仇恨?绝无可能!”
李潆无力地跌坐梨花木椅中,脊背虚虚靠着椅背,头颅微垂,青丝掩面,只闻急促喘息混着雨声,不知是泣是喘:“你还同小时候一般倔强!可如今天下大势,即便杀了李淑又能如何?
第三代皇嗣无一幸存!李泽阴鸷无倚,丧师失地,雁门关拱手让人,唯死路一条。李淑仅余天波府残兵,杨炯绝不会手下留情,将门再难势大。
到最后,你二人相争,不过让无辜将士白白送死,徒令外族得利!”
李漟沉默良久,抬眸审视李潆:“你此刻是以杨炯妻子的身份劝我,还是以妹妹的身份劝我?”
“我以大华三公主的身份与你说话!”李潆猛然抬头,眼底血丝密布,声气却异常坚定,“既然穿上这身龙袍,就该为百姓着想,为将士考量!而不是为了旧仇,流尽最后一滴血,置天下苍生不顾!”
李漟深吸一气,刚要开口,忽闻宫外杀声渐近,夹杂兵器相击之音。她冷笑一声,行至门前撩起厚重门帘,雨丝立即扑入,沾湿龙袍:“你听!这位大公主,似乎也不愿息事宁人。”
言毕,李漟奋力振了振衣袂。
田令孜躬身上前,奉上三尺长剑。
只见那墨色剑鞘嵌着九颗明珠,剑柄红绸飘拂。剑出鞘时寒光乍现,映得满室灯影摇曳,剑身凤纹宛然,正是先皇后昔日征战所用赤霄剑。
李漟轻抚剑身纹路,声腔怅然:“前半生我本想潇洒度日,春赏花,秋饮酒,携你们姊妹遍游大华山河。奈何众人皆将命运前途托付于我,我做得不好,未能完成娘亲嘱托。但你应该最清楚,只要我想赢,就绝不会输!”
声落,李漟长剑一扫,断雨凝水,昂首朗吟:“须知少日拏云志,曾许人间第一流。手提三尺赤霄剑,不斩妖邪誓不休。”
一人一剑,径出宝华宫,天雨如注,红衣似火,龙吟九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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