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素风立于廊下,望着静玄消失的方向,沉沉一叹,无限唏嘘状:“静玄真人所虑,确然是门派根基之重。百年心血,祖宗基业,岂是轻易能拱手割舍的?”
他轻轻摇首,目光悲悯,俨然一派体恤人心的正道君子风范,仿佛先前那被揭短的尴尬、深藏的利刃从未存在过。然而眼角的余光却飞快地扫过远处重楼叠嶂的藏经阁与祖师堂,精光一闪而逝。
一旁的蓝盈盈正环视简陋居所,闻言嗤笑一声,带着浓重不满的鼻音:“真是麻烦透顶!连吃斋念佛的秃瓢都交出了‘金刚伏魔功’和‘拈花指’,那老尼姑究竟藏着什么了不得的宝贝?也值得这般忸怩作态,捂得如此结实?”
“妖女!”峨眉大师姐凌霜华立时喝断,横眉怒视,按剑的手背青筋微突,“再敢辱我峨眉清誉,纵你有千般奇毒,今日也教你走不出山门!”
“哈!我怕你不成?”蓝盈盈腰肢一摆,毒蛇般的眼神直刺过去,冷笑淬着寒芒,“本座与穆掌门今日此行,奉的乃是公主明旨!这一路所见,多少自以为是的硬骨头灰飞烟灭!识趣的趁早点头,惹恼了我,下一个片瓦无存的,就是你峨眉!”
“你——!找死!”凌霜华怒极,长剑“嗡”地一声凄厉尖啸,剑光暴涨如白虹贯日,人剑合一,直扑蓝盈盈面门。
其势快若闪电,誓要一剑毙敌。
“叮!”
一声脆响,火星微溅。
穆素风似动非动,人仍在原地,唯袖袍一拂,一股沛然绵密的无形劲风正撞在剑脊之上,凌霜华猛刺的剑势竟被硬生生带偏半寸,滑向蓝盈盈身侧,刺了个空。
穆素风面色沉肃,挡在中间,目视二人:“够了!强敌当前,佛道争锋正酣,我等武林同道若还在此时此地,互相撕咬,岂非更让外人笑掉了大牙?”
他声音陡然拔高,含着愠怒与警告。
凌霜华银牙紧咬,手腕犹因那一拂之力微微发麻,恨恨瞪了蓝盈盈一眼,终是将长剑缓缓归鞘。
蓝盈盈也冷哼一声,面纱轻颤,收了咄咄之态。
两边弟子见领头的偃旗息鼓,紧绷的杀气虽未全消,却也勉强按下,各自带着敌意散入厢房,留下空庭寂寂,徒然飘散着未尽的火药气息。
穆素风负手望天,又是一声深沉叹息,无限疲惫:“都回吧。”
话落,领着神情各异的华山门人,踏入那几间破落厢房。
因着那场龃龉,峨眉弟子索性连面子上的工夫都懒怠再做。住处让他们自生自灭,甚至连一碗热汤都吝于施舍。
挨到夜色四垂,腹中饥饿难耐,穆素风与苏砚秋只得起身,寻着灯火摸向后厨。
还未到灶间门口,便闻得锅碗瓢盆之声叮当,夹杂着米饭甜香和山珍野菌的清香。
夫妻二人屏息窥去,只见两三名年轻女尼穿梭忙碌,将热气腾腾的菜肴盛入托盘,只往东首一处亮灯的经堂里送,正是峨眉弟子们休息兼用功的地方。
苏砚秋眉头深蹙,穆素风则苦笑连连。彼此相视,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
穆素风低声喟叹:“罢了,明日我再寻静玄真人分说。江湖同道,武林一脉,真要闹至剑拔弩张,徒令天下英雄耻笑,又于朝廷威仪何益?”
“只得如此了。”苏砚秋轻声应和,目光扫过院角那片幽暗的菜圃,似有无尽忧虑。
二人随即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穆素风跨出厨房小院门槛的一瞬,他竟借拂袖理襟之机,袍袖极其自然地微微一抖,一缕极细的、近乎无色的粉末无声无息从袖底滑落,恰到好处地飘入灶旁那只煨着莲藕汤的大陶瓮中。
莲藕汤热气蒸腾,粉末瞬间湮灭无形,汤水依旧清澈见底,散发着诱人香气,竟无一人察觉。
刚走出几步,蓝盈盈那清晰尖刻的埋怨声便从她厢房里毫无顾忌地炸了出来:“当真是假清高!请人上山谈事,连口热饭热水都不供!名门正派?我呸!抠门吝啬得连化外之地打家劫舍的山大王都不如!这等气量,活该……”
她越骂越难听,最后连“端了鸟窝、拔根烧了”这等狠话都喷薄而出。
苏砚秋面色愈发难看,啐了一口,咬牙道:“果然是荒蛮未化之地出来的妖女!半分礼数全无,粗鄙不堪!”
“好啦!莫要理会此等狂悖无礼之徒!”穆素风安慰一声,一把挽住夫人手臂,唯恐她冲动,半拉半拽地拖回了自家院落。
将峨眉断然绝炊之事与华山众人说了。众人虽气峨眉如此怠慢,但如今夜色已深,众人也只得忍饥各自回房。
苏砚秋心中忧虑女儿,看着穆星瑶那副魂不守舍、失魂落魄的凄凉模样,深知那江怀瑾之死于她如同抽心拔髓,终是不忍独自安寝。
她轻抚女儿冰冷的面颊,柔声道:“娘陪你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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