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熬到晓敏能上幼儿园了。送女儿去幼儿园的第一天,林小雨站在那扇色彩斑斓、充满童趣的幼儿园大门外,看着小小的晓敏背着小书包,一步三回头地被老师牵进去,眼神里充满了依恋。林小雨用力朝女儿挥着手,脸上努力挤出笑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猛地掏空了,又像是被注入了某种决绝的勇气。
她没有回家。她抱着一个破旧的帆布包,里面装着几件最简单的换洗衣物和偷偷攒下的、少得可怜的一点零钱(其中大部分还是那次堂嫂王慧塞给她的),径直走向了小区附近一个大型快递中转站。巨大的仓库里,堆积如山的包裹,传送带永不停歇地运转,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胶带的味道。机器的轰鸣声震耳欲聋,工人们穿着统一的马甲,脚步匆匆,像一群不知疲倦的工蚁。
“招人吗?”林小雨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从未有过的坚定。
工头是个皮肤黝黑、嗓门洪亮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她几眼,目光在她粗糙的手和单薄的身板上停留了一下:“能干重活?分拣、扫描、装车,可不轻松!按件计钱,手脚麻利点,一个月三四千没问题。”
“我能干。”林小雨毫不犹豫地回答,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快递站的日子是地狱般的辛苦。每天十几个小时的高强度劳作,搬运沉重的包裹,手指被粗糙的纸箱边缘划出一道道血口子,汗水浸透了廉价的工装,腰疼得直不起来。巨大的噪音吵得人神经衰弱。但林小雨咬着牙坚持了下来。身体的疲惫奇异地压过了内心的煎熬。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是周家的“便宜媳妇”,没有人骂她“赔钱货”,没有人用刻薄的眼神凌迟她。她只是一个编号,一个靠出卖力气挣钱的工人。每完成一个包裹的分拣扫描,手机里计件软件上跳动的数字,都让她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踏实——那是她靠自己的力气挣来的钱,是她通向自由的船票。
她租不起房子,只能住在快递站提供的简陋集体宿舍里,十几个女工挤在一个大通铺上。她几乎把所有的钱都攒了下来,只留下最基本的生活费。她给王慧打了个电话,声音平静得让王慧心惊:“嫂子,晓敏…以后麻烦你多看顾点。钱…我以后会还你的。”王慧在电话那头急得不行:“小雨!你在哪儿?你回来!有什么事我们一起想办法!”林小雨沉默了几秒,只低声说了句:“嫂子,你是个好人。保重。”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再打过去,已经是关机。
在快递站干了快两个月,林小雨像一块沉默的石头,埋头干活,很少与人交流。直到有一天,一辆川A牌照的大货车开进中转站卸货。司机是个四十岁左右的男人,叫老张,个子不高,皮肤黝黑,一口浓重的四川话,嗓门很大,但人看起来挺爽利。他搬货时不小心撞掉了林小雨刚分拣好的一堆包裹。
“哎哟!对不住对不住!妹儿,没得事吧?”老张赶紧蹲下来帮她捡,一边捡一边连声道歉,语气诚恳。
林小雨摇摇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把包裹重新码好。
老张看她手指上缠着创可贴,动作却异常麻利,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卸完货,他坐在驾驶室里啃干粮,看到林小雨独自一人蹲在仓库角落啃一个冷馒头。他犹豫了一下,下车走了过去,递给她一个还温热的茶叶蛋和一盒牛奶。
“给,妹儿,光啃馒头咋个行?没得营养!”老张咧着嘴笑,露出一口白牙。
林小雨愣住了,警惕地看着他,没接。
“莫得事!莫得事!”老张把东西塞到她旁边的台阶上,“出门在外,都不容易!拿着嘛!”说完,他摆摆手,转身爬上了驾驶室,发动了车子。
那一点陌生人的善意,像一颗微小的火星,落在林小雨早已冻僵的心湖上,没有立刻点燃什么,却让她感到了一丝久违的、几乎已经遗忘的暖意。
后来老张的车又来过几次。他每次都会跟林小雨聊上几句,无非是“吃饭没?”“活累不累?”“老家哪儿的?”林小雨起初只是沉默地听着,偶尔简短地回答一两个字。老张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些路上的见闻,抱怨一下油价又涨了。他告诉林小雨,他常年跑长途,家里就一个老娘在四川乡下,老婆嫌他常年不在家,跟人跑了。他说得很平淡,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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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嘛,总要往前看,”老张有一次卸完货,靠着车门抽烟,看着远处灰蒙蒙的天,对林小雨说,“活得像根草,也得想法子往有光的地方长,是不是?”
林小雨正在费力地搬一个沉重的箱子,听到这句话,动作顿了一下。她没抬头,也没说话,只是把那个箱子更用力地抱紧了,仿佛抱着自己沉甸甸的命运。
几天后,老张的车又要出发了,这次是跑一趟长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