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显然,这是顾怀在借助老哈河防线来削减敌军的兵力,毕竟这些天来虽然魏军形势占优,但辽军的兵力优势依旧摆在那里,即使伤亡远远超过魏军,然而他们拥有不断补充的兵力以及较短的补给线,魏军如果试图彻底吞下这条防线,那么就会迎来最为激烈的反扑,反倒是像现在这样互相撕扯消耗人命,辽军也极有默契地没有选择在丢掉半条防线后彻底玩命。
夏日的上午,日头渐渐展现出了威力,不过好在今日谷地的风颇显喧嚣,顾怀坐在高地上的王旗下,远远眺望着那条横穿了整个老哈河谷地的防线,他头上本有伞盖遮蔽,然而风卷绿地上坡,居然一时有了些熏熏...而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位大魏的靖王居然不顾战场上厮杀仍在持续,辽军兵力随时有可能全部压上决一胜负,反而直接在伞盖下的椅子上假寐起来。
引得周围的亲卫、军官、随军幕僚们纷纷侧目。
观感不尽相同,有人觉得王爷此举展示了其对眼前辽国大军的蔑视,不愧是未尝一败的魏国军神;也有人觉得太过托大,敌军这段时间虽死伤惨重,但仍有近八万兵力,而五万魏军此时已经减员到了四万,这一倍的兵力差距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如此轻松才是...当然还有人认为这位王爷是亲临前线坐镇,劳心劳力,难免有些疲惫,这些时日以来战场处处情况顾怀都要亲自过目,指挥上军令更是要直接传达到以小队编制的神机营,这一战顾怀简直展现出了身为将领对战场最为细致入微最为可怕的掌控力,倦意上涌小憩片刻,倒也正常。
不过,战事在前,也不可能真的就晒着太阳懒洋洋睡一觉,实际上顾怀只闭眼了一刻多种,亲卫统领魏老三便小心翼翼地叫醒了他,然后自有人送上了一份来自西线的军情。
“陈平又破了两城?”
顾怀睁开眼睛,稍显诧异,甚至还抬头揉了揉眉心:“如此迅速吗?既然消息都传了过来,就证明他攻下城池已经近两天了...他有没有说下一步的动向?”
“回禀王爷,陈将军是分兵两路,其中兵力较少的一路担当诱饵,诱敌军出城,然后又将其围困,引得另一城的辽军来援,才大破敌军,连下两城的,”魏老三回道,“陈将军在军情文书上说,那两城物资充足,还缴获了一批战马,短时间内左路军补给无忧,他准备驱散两城辽民,使其扰乱增援辽军,以掩盖大军踪迹,进逼泽州外围。”
顾怀点了点头:“陈平打仗看起来像老实人,但实际上玩起阴招来也不差,孤不意外...传令给他,跟他说进军可以,但切忌轻敌冒进,西线压力骤降是因为辽军开始察觉到孤不是要突破这条防线,而是要实打实地啃下来,甚至杀散正面的辽国主力部队,所以他们才不得不从丢些城池也无妨的西线调集兵力过来,就此有了眼前这血肉磨坊--但还不够!既然陈平有这份要挺进泽州的决心,那孤就再帮他一把,让武安才带五千士卒,再冲一次,给孤将西三线、东二线给拿下来,磨一磨辽军的耐心!”
立刻有传令兵拱手转身,顾怀看向魏老三:“吉儿怎么样了?”
一提起这个,魏老三的脸色也怪异起来,他扫了一眼旁边看似将目光投向远处战场,实际上耳朵都竖起来了的亲卫军官们,压低声音:“照王爷您的吩咐,正在大营后方清理马厩呢--昨日听五哥说是他不习马性,喂马时惹了马发脾气,挨了一记后踹,压倒了栅栏,还因此被军纪官罚不准吃晚饭...”
顾怀一怔:“...挨了一记后踹?他没事吧?”
“并无大碍,”魏老三声音更低了点,“只是皮肉伤,而且他虽然没能吃上晚饭,但有相熟的民夫给他带了两馒头...”
“让王五盯紧一点,再不长记性,就让王五在他被马踹之前先给他两鞭子,这次算他运气好,踢中脑袋怎么得了?孤刚学骑马的时候也挨了一踹,在床上躺了几天才缓过来...这不是什么小事,看着他的人得上点心。”
“是。”
又过问了些战场形势,后勤补给,传了几道军令,顾怀看了一眼武安才带着数千士卒加入防线最前方的战线,喊杀声一时大了起来,然而高地之上的王旗下再度陷入了沉默...原来,顾怀在安排过问了一些事情后,居然又闭上眼睛假寐了起来。
靖王的这种诡异状态让久随他的亲卫们不禁暗暗紧张,因为顾怀想来是精力充沛之人,这或许归功于他数年如一日的早起练刀,身体远比那些养尊处优的权贵们要好,所以即使是战场胶着,心力损耗辛苦也没有理由在战场前如此姿态...除非其人心中压着些什么事情。
当然了,防线上来回拉扯,也的确是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