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求名声,他只享受这个过程,和坐在幕后欣赏无数生命哀嚎的时刻。
他曾是个读书人,所以穿惯了青衫;他儒雅又温和,眼睛里彷佛藏着女真人祭拜的日月星辰,然而无论谁都看不到那一抹藏得极深的,极压抑的,疯狂。
完颜阿骨打当然也看不到。
青衫文士从来都不在乎谁赢,他只喜欢看输家一无所有。
城墙上两个人沉默地看向远方,许久没有人开口,和高大英武充满野性力量,彷佛一轮初升太阳的完颜阿骨打比起来,青衫文士的存在感实在很低--或者说他一向都是这样,习惯于站在无人观看的角落。
“你是不是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完颜阿骨打打破了沉默,“忠诚不忠诚之类的,都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的确是有,”杨哲回应,“我要走了。”
“走?去哪儿?”
“当然是去向王爷复命。”
“你?”完颜阿骨打笑了出来,一副“咱两谁不清楚谁”的模样,“复什么命?”
“王爷要我来辽东辅佐你建立金国,我做完了,难道不应该回去么?还是说你觉得,我真的会‘效忠’于你,比对王爷还死心塌地?”
完颜阿骨打顿了顿:“我当然不敢这么想,因为我没有王爷那样的人格魅力...王爷做的那些事情,我做不到,我和赵裕就是很好的两个例子,一个完颜部的俘虏,一个乐天无忧的藩王世子,结果都能被调教成如今的人物,王爷一向是个值得人真心追随的人,而你对王爷都不够忠诚,就更别提对我了。”
“你能明白这一点已经很好了,我原本以为你一直把王爷当做某种假想中的‘敌人’,既憧憬,又恐惧,然而依旧希望能战胜。”
“你要这么说好像也没错,王爷对于我来说好像真的是这样,”完颜阿骨打说,“就比如看眼下这一幕,换做几年之前,谁能想得到呢?然而王爷从那时就开始布局了,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当年在清池王爷看到我的第一眼,就已经预料到了今天,金国的建立,魏国的北伐,辽国的疲于奔命,一切的一切都只是王爷一个念头...真是可怕。”
“那就希望你这份敬畏能保持得更久一点,但我估计你不太愿意接受,总之我该做的事都已经做完了,建立朝廷,选拔官吏,建立户籍,改猎为耕,现在的女真人才能称得上人,不出意外你的金国已经有了发展壮大的潜力,但归根究底还是得看女真人自己。”
完颜阿骨打摩挲着那把赵裕送给他的短刀的刀柄,挽留道:“真的不再想想?金国是我与你建起来的,我能给你一切!我甚至愿意...”
“够了,”杨哲微微摇头,打断了完颜阿骨打准备分润权力的话语,“不必说这些,你我都清楚,金国的声音只能有一个,而且绝不可能是我,不要给出永远无法实现的承诺,那除了会让场面变得更难看以外没有任何用。”
他轻拂了一下衣袖,真的转身便离开,好像他身后不是一个新生的、有着大把权力空缺的国度,而是一个急需逃离的火药桶。
这份洒脱就足以证明些什么,毕竟有太多人在面对唾手可得的权力时,根本迈不动腿。
完颜阿骨打没有再挽留,他只是摩挲着刀柄,看着青衫文士的背影,沉默不语。
“劝你最好不要动那些不该动的念头,有些话我之前没说,之后当然更不会说,而且你应该清楚,金国的秩序既然是我一手建起来的,那么我就应该有能力,让它再垮下去。”
脚步声越来越远,那袭青衫在城墙上渐渐变得模糊,完颜阿骨打终于松开了刀柄,一旁的几个亲卫也将目光投向了其他地方,已经是一国国主的青年扯了扯嘴角,轻笑一声:
“那就祝你,一路平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