派得上用场--之前我总觉得儒家经义太过片面,所以让你多读杂书,却没在里面多加些兵书,嗯,看来接下来这些日子我得多给你加些课业了。”
赵吉万万想不到自己只是随口说出心中所想,居然被叔父惦记上课业了,这个年纪的孩子谁会喜欢读书?而且还读兵书--那里头的道理都是古之名将用不知道多少人命才诠释出来的,他之前读过一本感觉光是学粮草后勤的计算行军路线的安排就够头疼了,现在听叔父的意思怕是还要偶尔考校?
可他也只能苦着脸应了下来,心里已经开始后悔自己自从放下心防后是越来越喜欢多嘴了,跑到前线来看打仗都能莫名其妙就背上了更加繁重的学业。
然而顾怀的下一句话意味着这事还没完:“当然,只读兵书未免会眼高手低,纸上谈兵,所以我在想,难得有来前线的机会,得多给你找点事做。”
赵吉微微一怔,还想说点什么,可顾怀已经转向了王五:“去,给他找一身便服来,安排两个谍子守着,以民夫待遇去马厩洗马,后勤算账!你亲自看着,不干活就没饭吃那种,务必让他吃吃苦头!”
王五一愣,随即大喜过望,连连说好,一旁的魏老三也是目瞪口呆,但比起王五这种兵痞浑人,他多少还是有些对皇权的敬畏,再加上他身为亲卫统领,堪称是顾怀在这世上最信任的几人之一,无话不能说,当即劝道:“王爷,这是不是...若是让那些士卒知道天子的身份...”
“几万大军,谁能认得出谁?换一身衣服,往脸上抹点泥水,说不是民夫也没人信了!既然有天分,那就一点都别浪费,从洗马算账开始,除了不上前线,当兵的做什么,你就跟着做什么!”顾怀看向已经张大嘴巴的赵吉,“没什么比从底层干起更能用最快速度了解军队了解战场的了,之前你跟在我身边太过从容,此战关乎国运,就算是天子,也要出一份力--你实话实说,我这番安排,你可有怨言?有怨言就现在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赵吉茫然摇头:“我不怨叔父,叔父肯定是为我好...可算账还行,洗马之类的,我真不会...”
“那就现学!”顾怀摆摆手,示意此事到此了解,这还是他第一次以长辈身份强行要求赵吉去做一件事--然而他很确定,当赵吉能根据战场形势猜出他的战略意图时,这个孩子就有了足够让他认真看待的战场天分,国战这种东西百年来也就一场,能多学点东西就多学点,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至于堂堂天子要扮做民夫去干军中最底层的活...这有什么?又没有生命危险,派了谍子跟在身边也不会有军中霸凌,给马厩铲粪难道就真脏了大魏百年龙气?什么屁话。
不对,霸凌这个事不是不能考虑一下,要不要让王五找几个人扮做兵痞去堵一下赵吉,给他上一课?
顾怀摸着下巴,看着耸拉着肩膀的赵吉被幸灾乐祸的王五带走,脑海里渐渐萌生出了些危险的想法--在他看来孩子多经历风雨不一定是好事,但赵吉的身份注定了他的一生不会平凡,而且这孩子这几年的表现颇有韧性,总不至于被这点小事压垮,以前总觉得要把他当成儿子一样保护和关怀,可现在才发现也许来自老父亲的“偏爱”才是最适合他的成长路径。
也就是赵吉不知道顾怀现在脑海里在想些什么,不然估计他品性再纯良也得撂挑子不干了,
顾怀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将目光再度投向那道居高临下的防线,暴雨不会一直持续下去,雨停的那一刻,就是继续开战的时候,这些天中军受阻,左路军陈平那边倒是连战连捷,在有了承德作为防御链上的突破口后,他抓住辽军兵力转移的停滞空当,转战数十里,连克三城--唯一可惜的就是左路军注定左右不了大战场的局势,陈平能做的只有吸引更多兵力,以此来为中军创造突破的机会,这种做法有可能导致左路军被围死,也有可能导致辽军的西线防御彻底被搅烂,结果如何,就得看陈平的能力了,他这些年走的是否踏实,这一战便是最终的考验。
思索间顾怀注意到身后的魏军大营里传来一阵阵的喊声,他愕然抬头,却发现雨不知不觉已经小了起来,直至彻底变成淅淅沥沥的小雨,天边浓厚的乌云已经破开一角,能看到宛若水洗的天空,一道天光如利剑般破云而出,斜斜照在仍有雨声的阵地上。
这一幕美到极致,然而在现在,却没有任何人能赞叹出声,反而只有无数人默默地握紧了武器。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惨烈至极的阵地攻防,又要开始了。
“传令,”顾怀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沉稳有力,“升帐议事,全军校尉以上军官,除了巡营的,布防的,都需在三鼓之内到中军大帐,迟到者斩!”
传令兵行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开,顾怀感受着那抹阳光的温暖,微微闭上了眼。
雨下了七天,很长,但至少不是半个月。
你们不乱,很好,那就...逼你们乱!
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