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第一缕庆典的烟火,如同超新星爆发般划破“新伊甸”星系那经过精心装饰的夜空时,地底深处的修复仪中,罪龙那紧闭了许久的眼皮,猛地颤动了一下。
老板依然站在那里,如同一尊石化的雕像,他凝视着容器中的那具躯体,凝视着监视器上那条已经突破了理论极限、开始呈现出一种无法被理解的形态的生命曲线,他的倒影,映照在冰冷的水晶容器表面,与容器内那个即将苏醒的身影,诡异地重叠在一起。
他不知道自己将释放出的究竟是什么。
是一个更强大的战士?
一个复仇的魔鬼?
还是一个足以颠覆一切的错误?
老板不在乎了,他在乎的是虚无的尊严。
持续了七十二个标准时、如同宇宙背景辐射般恒定存在的共鸣声,正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可感知的死亡。高亢的、足以穿透铅壁的嗡鸣,最先失去了它锐利的锋芒,仿佛被无形的砂纸磨去了棱角,变得圆润而疲惫。紧接着,中段的轰响开始瓦解,分解成无数细碎的、颤抖的余音,如同退潮时被遗留在沙滩上的泡沫,一个接一个地幻灭。最后,只剩下最低沉的、几乎触及听觉下限的“赫兹”在空气中苟延残喘,它不再是声音,而是一种振动,一种能让牙根感到酥麻、让心脏为之共振的频率。然后,连这最后的振动,也消失了。
修复仪的共鸣声,戛然而止。
整个实验室,不,是整个被隔绝的、位于小行星带深处的秘密堡垒,在这一瞬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墓穴般的死寂彻底占领。这死寂并非虚无,它拥有质量,拥有密度,它像液态的铅,从四面八方缓缓注入,填满了每一寸空间,压迫着耳膜,挤压着肺叶,让人的每一次心跳都如同在真空里擂响的战鼓,沉重、孤立,且无比清晰。
这死寂,比之前任何鼎沸的喧嚣都更加令人恐惧。
惨白的光线从穹顶的矩阵式无影灯带上倾泻而下,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将中央那座黑曜石般的手术台照得无所遁形,手术台上,无数条闪烁着幽绿微光的生物探针和能量导管,如同某种金属藤蔓,曾经紧紧地缠绕着一个躯体,而现在,它们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一个接一个地熄灭,仿佛被某种更强大的存在抽走了全部的能量。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复杂而诡异的气味——是高浓度臭氧的刺鼻,是医用消毒液的清冽,还混杂着一丝极淡的、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血肉焦糊味,那是细胞在超速再生与毁灭的循环中留下的最后印记。
在实验室巨大的监控光幕墙上,原本瀑布般滚动的生命体征数据流,那些代表着心率、神经活动、细胞再生速率的复杂曲线和数字,在共鸣声消失的同一刹那,全部凝固了。随即,它们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抹去,瞬间清零。所有屏幕陷入一片漆黑,只剩下一行猩红色的、系统自动生成的文字,孤零零地悬浮在中央:生命体征无法解析。超越已知范畴。
就在这片被赋予了重量的死寂之中,一个动作,打破了凝固的画面。
手术台上那个被称为“罪龙”的躯体,他的一根手指,动了。
那是一根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指,新生的皮肤呈现出一种病态的苍白,却又在惨白的光线下,隐隐泛着一层非人的、金属般的冷硬光泽,它没有丝毫颤抖,没有半分迟疑,只是轻轻地、带着一种近乎芭蕾舞演员般的精准与从容,优雅地弯曲。
这个动作本身,就是一种宣告。
它不是凡人从昏迷中苏醒时的无意识抽搐,而是一种极致力量在沉睡之后,对自身载体的重新校准与掌控,随着第一根手指的弯曲,其余四根手指也以同样从容不迫的节奏,一根接着一根,向掌心收拢,可以清晰地看到,在那层薄薄的皮肤之下,淡青色的血管中,似乎有微光在流动,肌肉纤维以一种超越生物学常理的方式轻微蠕动、重组,每一次细微的调整,都让指骨之间发出“咔哒”、“咔哒”的、令人牙酸却又无比和谐的脆响。那不是骨骼摩擦的声音,更像是精密机械的齿轮,在经历了漫长的停滞后,重新完美地啮合。
最终,五指合拢,握成了一个拳头,一个完美的、毫无缝隙的、蕴含着爆炸性力量的拳头。
这个简单的动作,仿佛一个开关,一个宇宙级的指令。
死寂被打破了,但并非被声音,而是被一种更深层次的“律动”。生命力,或者说,一种远比生命力更古老、更霸道的力量,以那紧握的拳头为源点,如同一场无声的核爆,瞬间席卷了罪龙的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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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颈椎,在一连串绵密而清脆的骨骼爆鸣声中,缓缓转动,头部以一个不属于人类的、机械般平滑的角度抬起,他的胸腔,猛地向上鼓起,那不是呼吸,那更像是一个沉寂了千年的巨大风箱,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拉开,贪婪地、霸道地将周围空间中所有游离的能量、光子、甚至连那死寂本身,都一并吸入体内。
然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