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渊的安危是暂时无忧,但此地多留一刻都是煎熬。
她裹紧了北冥离那件华贵的长袍,只匆匆向谛闲颔首示意,随即便几乎是逃也似的,被这四个心思各异的男人簇拥着,匆匆踏上了返回瑶池小筑的传送法阵。
光华闪过,几人的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只留下骤然空寂的风声。
谛闲走下石阶,立在菩提树下,静静地站着。
那件被北冥离扯下、抛回的月白僧袍,此刻正搭在他的臂弯上,沾染的尘土和血迹在晨光下格外刺眼。
他看着那几人消失的地方,山风吹动他中衣的衣摆,显得身形有些单薄。
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深眸中,此刻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几人矛盾而微妙的关系的不解,有对那混乱一幕的困惑,更有那场幻境残留的、隐秘而灼人的波澜在他心湖深处无声荡漾。
那个在秘境中,险些让他禅心失守、甘愿沉沦的“她”到底是不是虚妄?
如果是虚妄,为何又那么真实?
除却最后那次要破他道心的剖白心意时的季清鸢不像是真正的她,其它时候的她——上药时的紧绷、溪边摸鱼的生动、静静守着他打坐的敬重……
太真实了,真实的不像话。
他自然知晓,如今的瑶池仙子,与曾经是天极宗季清鸢,是一个魂魄。
梦境里活泼生动的“季清鸢”,与现实中被众人环绕、牵扯不断的“瑶池仙子”,身影重重叠叠,搅得他识海一片混沌。
“师叔祖,您在看什么?”
原来不知过了多久,一个小沙弥捧着经卷路过,见他久久伫立,好奇发问。
谛闲猛地回神,指尖无意识地捻紧了臂弯上的僧袍布料,仿佛要捏碎那上面残留的、不属于他的温度。
他垂下眼睫,掩去眸中所有翻腾的情绪,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沉静无波,如同古寺深潭:
“没什么。”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远处层峦叠嶂的山影,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只是……一位故人罢了。”
小沙弥好奇地循着他的目光看去。
天地苍茫,山峦重叠,何见故人影?
……
碧水宫·瑶池小筑——
瑶池小筑的气氛,在季清鸢踏入院门的瞬间,便降到了冰点。
或者说,是冰点之下,暗流汹涌的沸腾。
岑川第一个按捺不住,碧绿的眸子里含着恼意,指着季清鸢身上那件刺眼的华贵紫袍:“阿姐!快把这碍眼的东西脱了!还有刚才那个和尚的破衣服!到底怎么回事?!那个秃驴是不是欺负你了?!”
“川公子,慎言。”
宋听澜的声音依旧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他上前一步,琥珀色的眼眸落在季清鸢略显苍白的脸上,温声道:“阿鸢脸色不好,先坐下歇息。无论发生何事,身体要紧。”
他体贴地拂去主位软榻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示意她坐下。
“师尊……”江岫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季清鸢身侧,手中不知何时端着一杯氤氲着热气的灵茶。
他微微倾身,黑眸如同深潭,专注地凝视着她,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粘稠温柔:“先喝口茶定定神,师尊辛苦了,弟子待会儿为您准备药浴,接风洗尘。”
那“接风洗尘”几个字,被他咬得又轻又慢,意有所指地扫过她身上的长袍,要洗去什么东西,极为明显。
北冥离冷哼一声,金眸危险地眯起,看向江岫白的眼神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本座的东西,轮得到你来置喙?小娘子爱穿什么便穿什么。”
他转向季清鸢,声音放柔,带着诱哄,“小娘子,那禁地凶险,你受惊了。不如随我回魔宫休养几日?渊儿也念叨你许久了。”
他又一次熟练地搬出了思渊这张牌。
季清鸢叹了口气,她一把扯下身上那件带着北冥离气息的长袍,随手放在旁边的矮几上:“好了,都别说!”
她这一声带着灵力威压的呵斥,总算让混乱的场面暂时一静。
四个男人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在她身上。
季清鸢深吸一口气,揉了揉眉心,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上:“禁地里是释迦殿镇压的邪祟作乱,我与谛闲大师合力才将其诛灭。过程凶险,衣袍损毁,大师借衣蔽体,仅此而已!”
她目光扫过众人,尤其在北冥离脸上停留片刻。
“至于思渊……”她看向北冥离,“魔尊大人的影卫再得力,也比不上亲人看顾。日后若无必要,还请魔尊莫要再将渊儿独自留下。”
且瑶池小筑设有禁制,虽他这个魔尊仗着修为能来去自如,但那些影卫想进来,根本是不可能的。
最有可能的是这厮又直接没管思渊,到了危险关头才会凭着玄天珠去找人。
季清鸢这几句话带着几分责备,让北冥离金眸微暗。
恰在这时,一个带着喘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