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思沉默地为康王涂上新药,指尖微微发凉,十一岁的褚时钰啊……放火烧宫,夺鞭抗父,偷食贡品……每一桩都足以致命。
褚时钰能在这样的险境中活下来,其心智之坚韧、性情之偏激,已远非常人所能想象。康王讲述的重点是他的“蛮横”与“叛逆”,但柳如思感受到的,却是那滔天恨意与求生意志交织下,玉石俱焚般的疯狂。
她系好最后一层干净的纱布,动作依旧利落,心却沉甸甸的。康王的故事,像一面冰冷的镜子,照出了褚时钰性格深处那被权力倾轧扭曲过的、充满毁灭性的利爪。这利爪在她面前被刻意收敛、打磨,但从未消失。
她没有对褚时钰幼时的作为做任何直接的评判,只是抬起眼,换上充满疑惑的目光地看向康王,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康王殿下,那年隆冬,皇宫里……是真的缺柴炭吗?”
不等康王回答,她就顿了顿般,补充问:“那时殿下您……缺不缺?”
褚时琨被她问得微微一怔。他那时只是被褚时钰的叛逆行径和骇人作为震惊了,未曾细想过当时炭火是否真的短缺?他下意识地回忆,眉头微蹙,似乎在努力分辨记忆中的细节,最终只是含糊道:“……内务府自有规制,本王自然是有份例的……”
他避开了直接回答“缺不缺”的问题,显然,他作为皇后的亲子,嫡长嫡出的大皇子,即便未被立太子,也不至于会缺他的炭火衣食…
而且,他那时十五岁,正面临着即将出宫立府的窘境——若是立为太子,就会住进前朝东侧的东宫,不需要出宫立府…他何来心思在意别人的事,若不是褚时钰做的事过于惊世骇俗,他甚至想不起,还有这么一个皇弟…
柳如思看着他无言以对的神情,心中了然。她不再追问,转而开始整理药箱,一边用干净的布巾擦拭着指尖残留的药膏,一边以一种恍惚庆幸的姿态,说起了自己的经历。
“还好我之前都在南方,冬天不算太冷……不过对我这种身体底子不算强健的人来说,也够难熬了……真不知道,要是在北方缺柴缺炭,该要怎么过活?”
她声音不高,带着一丝回忆的悠远:“特别是秦皓他爹不在了…冬日夜里,即便我与孩子一起睡,脚也凉得像冰块,怎么也捂不热,更怕孩子跟着受冻着了凉。”
她的话语平淡,却勾勒出一幅孤寂清冷的冬夜图景。褚时琨看着她低垂的眉眼,一时不知该如何接话。
“那时我也试过烧炭盆,只是家境平常,买不了什么好的炭,而差的炭……”柳如思蹙眉皱鼻,仿佛闻到了那时的浓郁味儿:“差的炭烧起来都是烟!门窗紧闭吧,熏得人眼泪直流,头昏脑涨!开窗透气吧,那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热气,眨眼就散了!”
她抬眼看向褚时琨,目光清澈:“殿下,您闻过那种劣质柴炭烧出来的浓烟吗?真是又呛又辣,钻到肺里,恨不得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褚时琨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微微移开视线。他养尊处优,用的从来都是无烟的上等银丝炭,何曾体会过那种劣质炭烟的滋味?他只能想象,那必定是极不好受的。他下意识地也皱了皱鼻子,仿佛空气中真的飘来了那股呛人的烟味。
“我那时候就觉得,好像要在‘被熏死’和‘被冻死’之间,选一个似的…”
柳如思的声音很平静,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不过,我都没选。”
褚时琨的注意力被拉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看向她,他知道眼前的女人不是单纯的讲个故事,但不明白她到底想表达什么?何不食肉糜?
将布巾叠好放回药箱,今日在伤员康王这边的医疗工作完成了……柳如思眼神冷漠微敛,甚至语气骄傲了起来:“我砌了土炕……殿下知道什么是炕吗?”
她又是不问自答:“炕一般是北方百姓才用的,底下是烟道,外面烧柴火,烟火顺着炕道走,把整个炕面都烘得热热的,再大的烟也熏不到屋里头。只要柴火烧得足,屋子里一样能暖起来,人睡在上面,从头到脚都是暖和的,自然也就不怕冻了。”
褚时琨不禁微怒,他自然听得懂,这个女人是在讽刺他不知人间疾苦,更是在影射他对褚时钰当年的困境漠不关心!他压下心头不快,维持着皇子的风度,语气带着一丝刻意赞扬的冷淡:“柳大夫倒是会想办法,懂得创造改变现状,而不是像某人,干脆把家烧个通透,让所有人陪他一起受冻。”
柳如思仿佛没听出他话中的刺,平静回应:“那是自然。那时就只有我和孩子,什么事都能我来做主。”
她轻轻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种深刻的感慨:“还好是家里还有我在,否则秦皓年纪那般小……唉,人年幼时,最是需要父母家庭的呵护了。”
康王见她依然避重就轻,甚至暗指父皇未尽到责任,心中那点薄怒再难压抑,不再拐弯抹角,直点主题,声音也冷了下来:“柳大夫是想说褚时钰事出有因,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