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若真比不过呢?”郭仪问。
屠夫顿时冷了脸,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那便认!认又如何?”
“天下第一,有几人敌得过?”
“秦玉京乃是天下第一,谁人能敌,陛下能够亲自出战,已然是勇气可嘉!”
“陛下愿意为我等百姓冒死出战,已是天恩!”
“要我签字?我第一个来!”
他扯下腰间血布,按上血手印!
“陛下若有伤,我屠汉子百人,愿以命赎!”
这一话,激得旁边众人群起响应,叫声如雷,震动整条巷子!
……
一夜之间。
洛陵十三坊,四十六铺。
皆有三位大臣亲至。
他们穿行于民间街巷之间,收文书、阅誓言、观笔墨。
百姓、文士、屠户、妇人、商贩……纷纷签下自己的名字,按下指印,落款章押。
“我们只盼,陛下平安。”
“剑台之上,不论输赢。”
“只盼,陛下能活着回来。”
……
到了天色微亮时,三人回到定所,收得万民书近三千余份!
皆是百姓亲笔!
郭仪望着那摞起如山的请愿书,一时语塞。
许居正老眼微红,颤声道:“百姓……从未让人失望。”
霍纲则一掌重重拍在桌上,泪笑交加:“这民心……才是真正的金汤城墙啊!”
……
而在遥远的养心殿内。
卫清挽静坐窗前,听着暗卫低声回禀。
听完,她缓缓闭目,轻声吐息。
“万民书,已成。”
“比剑台上,成败自有命。”
“可若夫君有失——”她缓缓睁眼,眼神中不再有柔婉,只余沉静。
“这,就是他退场的台阶。”
“也是,天下,保他之意。”
月光清幽,金瓦红墙之间,一纸纸请愿书随风而动,如同万民之心,托举着那即将走上剑台的帝王之身。
这一战,是国威。
也是人心。
醉梦轩,夜深。
这座洛陵城中最高的楼阁,在夜色中仿若一柄插入天穹的剑,默然矗立于城北。
风起处,帘幔微动,星光透过窗棂,洒落在楼阁顶层那间密室里。
密室中灯火极静,仅一炉香气缭绕,素白几案,玉盏薄茶,屋角有一架高背轮椅,静默如人影。
千流坐在那轮椅中,依旧是一身白衣,银发披肩,眉目苍白如雪,面容却沉静如湖。
他一语不发,但指间却缓缓动着——那是他一贯的表达方式,手语。
“萧宁哥哥,决定了吗?”
千流抬眸,看着案几对面的那人,目光清亮,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担忧。
对面,萧宁披着便服,神情并未如寻常那般轻笑,反而透着一股罕见的沉凝。他看着千流,点头轻声道:
“决定了。”
他语气不高,甚至有些轻缓,仿佛这句话,并非在向人诉说,而是在对自己,做一次重复的肯定。
千流望着他,缓缓抬手,指尖翻转间,打出新的一句:
“此局虽周密……可秦玉京身手,已非凡人之所能揣度。”
“他是意外。”
“一个最大的变数。”
千流望着他,眸中写满了不安,那是一种少年对兄长最真切的担忧。
他知道,这一次,萧宁不只是要比剑。
这局棋的下法,从不是“胜负”二字那么简单。
他心里明白,明日之局,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胜,萧宁之威,将彻底立于人心之巅,诸王不再有喘息之机,朝臣无一敢逆天命。
若败……
则前功尽弃。
不只是一州之地。
更是威信倾塌、局势失衡,甚至可能……伤及性命。
他知道这一切,他理解。
可越是理解,他就越不能平静。
萧宁看着他指间翻飞的手语,神色依旧未变。
他只是轻轻地,将茶盏推开了些,起身走到窗前,负手而立,望着那满城夜色、山河寂寥。
“正因他是变数,正因他是意外。”
“所以我才必须亲自应战。”
“若我连此一剑都不敢接,又如何问天下?”
萧宁声音低沉,如夜风穿林,却格外坚定。
“这局棋,不止是比剑。”
“也是人心。”
他顿了顿,回头看了千流一眼,眼神沉静却极具穿透力:
“为了天下百姓。”
“为了那被淮北王擅自割去的一州百姓。”
“我宁可再一次,将自己的背,立在最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