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默然点头,躬身告退,步履稳重,神情庄严。
帘幕之后,卫清挽独立殿中,长发如墨,眼神却清亮如镜。
她看着那扇紧闭的宫门,轻轻开口,低语如风。
“夫君……”
“你要战,我便为你清除所有阻碍。”
“你要胜,我便为你聚拢所有人心。”
“可若你战败……”
“也请你记得……”
“我为你,早备好了一条……活路。”
殿外,风拂过宫墙,月华流泻,百官之谋,百姓之请,皆已在夜色中,缓缓成形。
而明日长亭之下,一剑,便是乾坤。
夜未央,洛陵沉寂。
可在某些角落,却悄然燃起了星星灯火。
郭仪、许居正、霍纲三人并肩行于夜色之间,未乘马车,只披斗篷而行。
夜风猎猎,卷起衣袂,吹散鬓角白发,三人却步履坚定,神色肃然。
这是他们许久未有过的行走——
不是入朝赴政,不是宴请宾朋,更非操持国事,而是为一人。
为陛下。
为了那位,甘愿以一己之躯,赴那三剑之约的少年天子。
“人心可聚否?”许居正低声问。
郭仪道:“若不能,我们便替百姓写。”
霍纲却忽然摇头,目光坚定:“不,我们不替他们写,我们去——让他们自己写。”
“写那一纸,请陛下留命的……真心之书。”
“到时候,真有不测,我们代百官,万民书代民心!”
……
就这样,三位大臣,在黑夜之中,悄然踏入了洛陵坊间。
第一处,是南市染坊。
那是工户聚集之地,昼日里车马熙攘、商贩喧闹,入夜之后,却一片寂寥。
他们轻叩木门。
门后传出急促脚步,一位老染匠披衣开门,见是三位大臣,顿时惊讶得说不出话来。
郭仪微微颔首,沉声道:“打扰了,我们有一事相求。”
于是,他们点起油灯,在那昏黄灯火下,将事情娓娓道来。
老染匠听得神色大变:“陛下要亲自比剑?”
“是。”霍纲点头。
“可若真敌不过,那……”
“正因如此,我们希望百姓能写下请愿书。”许居正拱手,语气沉重,“让陛下知,百姓不求胜,只求他安好。”
老染匠听罢,沉默片刻,忽地泪目。
“当年我儿参军战死沙场,如今家中只余我老妻两人。若非陛下怜恤,免了赋税,我早已葬于荒郊。”
他双膝一软,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朽不才,愿第一个签字画押!”
“陛下愿意亲自出战已经很是不易,如若真的敌不过秦玉京,认输便是。”
三位大臣赶忙扶起。
接着,染坊掌柜也闻讯而来,邻舍纷纷聚拢,听完原由,纷纷点头称是,连声道:“我也写!”
“算我一个!”
“陛下愿为我等赴死,我等怎能让陛下独自承之?”
很快,第一份“万民请愿书”,在灯火下传开,一笔一划,粗拙却真切。
三位大臣离开时,身后老匠人执灯相送,目送他们远去。
……
第二处,是东门学塾。
书生聚集,文人辈出。
郭仪等人甫一说明,便引来诸多书生环绕。
“这怎可?圣人之身,不可为蛮夫所辱!”
“剑道争锋,江湖之事,怎可牵连帝王?”
“若圣上有失,天下安得久宁?”
但也有冷静者摇头道:“然则,不应战,百姓将以为皇室懦弱;应战,若败,又岂非重蹈淮北之祸?”
三位大臣将卫清挽所定之计细细道来,终令众人沉思。
最终,一名年纪尚轻的书生霍然起身,长揖一礼。
“陛下若愿赴剑台,已是无双英勇。”
“吾等为民,请陛下三思。若伤难敌,愿万姓共表——请陛下,收剑!”
“那失去一州之责原本是淮北王的,陛下不愿意放弃一州百姓,如今宁可重新背上失去一州的责任也要比剑,我等又岂能寒了陛下的心?”
他说罢,提笔第一签。
随后百余名学子纷纷跟上,或附诗句,或画押,皆是自发而为。
……
第三处,是北巷屠坊。
血腥之地,铁血汉子云集。
许居正一开口,便有屠夫怒道:“那狗日的秦玉京,的确是个厉害角色!”
“可陛下是我们大尧的主,怎能让他一个江湖人欺辱了去?”
霍纲却摇头:“非欺辱,是约定。淮北王立了约,而今民心已聚,江湖人也要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