斜阳照在他肩头,拉出一道极长的影子。
风从他衣袍穿过。
那柄沉寂已久的剑,在他背后轻轻作响。
夜,沉如墨。
洛陵北市。
风,从城墙缝隙间悄悄灌入,卷起地上的尘与落叶,在街角徘徊不去。
偏院之内。
蜡火微摇,檐角悬灯随风微晃,映出墙上一道高瘦的影子——汝南王萧真。
他正静静立于窗前。
窗扉半掩,院中死士早已就位。
墨染悄然踏入,低声禀道:
“王爷。”
“探子来报——”
“洛陵局势已定。”
“叛乱平息,淮北王已死。”
“陛下重新登堂,一锤定音。”
“南门、北门尚有些许骚乱,但不过是余波翻浪。”
“不过半日,也将被扫清。”
汝南王闻言,眉头微拧,却未言语。
他凝望窗外,眼神仿佛穿透夜色,看向那无尽黑幕之下的帝城四角。
“……这么快。”
他缓缓吐出一声轻喃。
“原以为,最少还能乱三日。”
“这萧宁……”
“当真比我想的,还要狠。”
他转身,步履沉稳,缓缓走回案几前,披上外袍。
眼神凌厉,语气却平静如水:
“准备吧。”
“出城。”
“我得回汝南。”
墨染面色微动。
“现在?”
“王爷……真的要走?”
萧真淡然道:
“不走,等着让他上门请我么?”
“他虽然没明说。”
“但我若再留京一日,就是在给他动手的机会。”
“我汝南王若真成了‘擅离领地’的先例。”
“陛下杀我,百官都得点头称是。”
“可只要我现在走得干净,足够快、够隐秘。”
“将来他说我擅入京畿,我便可说——”
“我从未离境。”
墨染沉思一瞬,点头:
“属下明白。”
“路线早已拟定,隐巷绕行,直通北门荒道。”
“守门者皆是我们之人,可随时开关。”
“外有三批暗线,接应出城之后的转移。”
“且……所有落脚据点,今晚便焚。”
“从此,王爷来过洛陵的痕迹——”
“寸寸不留。”
汝南王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缓缓点头。
“好。”
“付长功呢?”
“等在外巷。”
“随时可动。”
“嗯。”
他负手而立,闭眼一瞬,缓声吐气。
“走吧。”
“此局既破——”
“便退。”
“来日再聚风云时,天不知鹿死谁手。”
午夜,北市。
街巷狭窄,灯火难通。
一辆无帷马车缓缓驶出巷口,铁轮碾过青石板,发出沉闷的轧响。
夜风低啸,灯火稀疏,空气中浮动着潮湿的血气与灰烬味道。
车内,汝南王披着黑裘斗篷,目光凝然。
墨染低声禀报:
“再过一炷香,便能抵达北门。”
“北门值守小队,已替换为我们的人。”
“届时由偏门出,入外山道,再由清泉渡口脱身。”
“届时,王爷身份将彻底隐藏。”
“外界……永不知王爷今夜来过。”
汝南王未应声。
他闭目养神,唇角微敛。
车厢轻轻晃动,伴随着轮轨的低鸣,他的思绪也越发沉静。
“萧宁……”
他心中默念着这个名字。
从神川归来,一步步击破旧权、削夺旧臣、平乱定国。
原以为这位侄儿尚青涩,却不料——
如今的帝王,已经敢把整个朝局,当成一场博弈。
而他汝南王,也不过是被牵进棋盘的一枚——卒。
但——
“我,还没输。”
“只要今日能安然退回汝南。”
“就还有机会。”
“只要,我不留下——破绽。”
车厢外,风声忽紧!
车夫低声一喝:“驾!”
马速略提。
墨染掀帘,望向前方道口。
那里,是他们布下的清道小队所守街巷。
她刚要回头通禀,却忽然神色一凛!
“停车!”
她低喝出声,车厢瞬间顿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