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一种更强大的感觉正在滋生,责任感,自我压制后的清醒,以及一种奇特的、在绝境中建立起来的镇定。
她意识到,在这片由杜鲁奇主导的、充满死亡与痛苦的冥莱里,存在着一种冰冷而高效的秩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她,卡伦迪尔的女儿,此刻正带领着一群阿苏尔女性,成为维持这秩序运转的一颗小小的、却必不可少的齿轮。
这个认知,给了她继续坚持下去的勇气。她擦拭的不仅是血污,也在擦拭着自己内心的恐惧,那层恐惧被一点一点抹开,逐渐显露出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韧。
“翻身!”
阿伦迪尔先是愣了一下,随后看向了声音传出者。
他是志愿者之一,是之前在通道的时候,判断那队士兵是预备队的阿苏尔。
他很确定声音传出者不是阿苏尔,也不是杜鲁奇。
那独特的装扮、布料的纹理、皮革的颜色,以及仿佛带着森林气息的饰物,都与两边军队截然不同,更像是刚从古老密林深处走出来的存在。
还有那奇特的口音。
艾尼尔?阿斯莱?
他不知道,他甚至不敢确认。
他只知道,这位陌生而沉默的存在做出了翻身的手势,那动作干脆、精准,没有丝毫犹豫,就像是在执行某种熟练得不能再熟练的仪式。
于是,阿伦迪尔立刻与另外三名志愿者合力,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后,便小心翼翼地将那名昏迷不醒的杜鲁奇伤兵由仰卧翻成了俯卧。那具身体冰冷、僵硬,重量却出奇地沉,显然已经在失血与高温折磨下濒临崩溃。
在整个翻动过程中,那名伤兵如同失去知觉的破布娃娃,四肢无力垂落,没有发出一丝声响,甚至连本能的痛苦抽搐都没有。
“拆卸!”
织法者再次发出简短而干脆的指令,说的同时她快速指向伤兵躯干和四肢上几个关键的卡扣、绑带,那是盔甲的连接点,每一个都藏在护甲缝隙间,不熟练的人往往需要摸索才找得到。
紧接着,她单手托起伤兵的头颅,动作优雅却迅速地卸下那覆盖面容的金属面甲。面甲离开的瞬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而她几乎没有停顿,直接将其随手扔进一旁的收纳箱,哐当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响得几名志愿者心头一颤。
随后,她做出了一个奇异却令人无法移开视线的动作。
伸出右手的食指与中指,双指并拢如剑,精准无误地点在了伤兵裸露的额头上。她的指尖极其稳定,仿佛能感受到那皮肤下摇摇欲坠的生命火花。
一股难以言喻的能量随之微微荡漾开来,像微风、又像在空气中掀起的一层细腻波纹。
和平术:被施加的目标将被一种深沉的宁静与幸福感所笼罩。饱受恐惧折磨者能即刻平复;而对其他受术者而言,则会变得昏昏欲睡、慵懒无力,无法进行任何主动行为。
与此同时,阿伦迪尔和其他志愿者开始依照指示着手拆卸伤兵身上的盔甲。他们的动作最初还有些紧张,但渐渐变得专注。处理上半身和手臂时还算顺利,甲胄结构基本完整,然而,当他们触及其下半身时,眼前的景象顷刻间让所有人倒吸一口冷气,手上的动作也本能地停顿了一瞬。
惨不忍睹。
这名伤兵的双腿显然被猛烈的火焰严重灼烧过。腿部盔甲已与焦黑、融化的衣物乃至皮肉黏连在一起,每扯动一毫米都能拉扯出暗红的黏丝。刺鼻的蛋白质烧焦气味猛然散开,带着烤焦毛发的混浊味道,几乎瞬间充斥整个空间,让几名志愿者头皮发麻、胃部抽紧。
“用剪刀剪开!”
织法者瞥了一眼因为惊吓而有些手足无措的阿苏尔志愿者们,撇了撇嘴,脸上闪过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不是针对阿苏尔,而是针对他们的无能与犹豫。
阿伦迪尔等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拿起手边那种更像是用于修剪粗小枝干的园艺刀,试图让手保持稳定,小心翼翼地剪开那些与伤口黏连的布料和皮革。刀刃接触焦糊的材料时发出轻微的咔咔声,每一次剪断都伴随着微微的拉扯,让他们几乎不敢呼吸。
这个过程极其艰难,志愿者们不时因触及下方模糊、几乎看不出原形的血肉组织而心惊胆战。那触感、那颜色、那无法形容的湿黏,让他们每一次靠近都鼓起极大的勇气。
“别在这吐!”
织法者敏锐地发现其中一名志愿者脸色瞬间发青,喉头滚动,眼眶发红,她立刻冷声喝道。那声音没有提高,却比怒吼更有压迫力,直接将那几乎溢出喉咙的作呕冲动硬生生压了回去。
“翻身!”
在织法者的指挥下,众人再次合力,将伤兵如同货物般翻了回来,使其重新仰卧。
这次,无需再多吩咐,志愿者们迅速而熟练地将伤兵身上那些尚且完好的、以及已经变成带着余温的金属残片的盔甲尽数卸下,全部丢进回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