醇清王府和那边鸦儿胡同之间的小水沟上,一座简陋的石板桥横恒在静静的春夜中。桥西侧不远,杨柳掩映出一片浓荫,一对青年,正躲开那半轮月亮的窥探,相拥着说着情话。
“碧君,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叫你在那一边警戒吗?”
“这夜深人静的谁会经过啊!要紧的是过了今夜咱们就阴阳两隔,我一个人在这边,心痛得厉害......”
“我知道了,不过,革命党已经经过了六次起义的失败,六次呀,我们死了那么多人,叫那么多情侣人鬼殊途,是我倡议成立的铁血暗杀团,到了该我去死的时候,我不能退缩呀!”
“兆民快不要说了,我来的目的就是与共同赴死的。别人说我敢来,是因为手里有一张英国人发放的免死签证,我已经当着大家的面撕了,到了那边你需要照顾,我一个人在阳间也太孤单,没有你,生不如死......”
“我知道,不过我们不能都死在这里,将来的革命还需要人,还有更重要的地方等着有人去牺牲,都死了,那谁去拯救这个世界?”
“那......”
“快不要说,快到你的岗位去,黄复生和喻培伦把炸弹埋好后,我就要躲避到那条阴沟里去,等明天早晨载沣经过,就把他一直送到阴间!”
“都说你是世间的美男子,到那边可要像在世上一样顶住诱惑,等着我啊......”
“一定!”
两张流满泪的脸相互碰撞了一下,女的很不情愿地离开。
这一对青年,男的就是汪精卫,女的是他的夫人陈碧君。
没想到陈碧缱绻在汪精卫怀里的这一段时间,由她负责警戒的那一侧,居然出了事。
就在他离开汪精卫垫着脚尖轻轻地要从桥上返回时,桥东那边,突然人声鼎沸,警笛长鸣。
原来,桥东的鸦儿胡同里,一个人力车夫半夜醒来,却发现身边的老婆不在。
“怎么回事?连续三天这个时候都不在,莫不是......”人力车夫突然不自在起来,“她连续几天都不让我碰她是身体,莫不是这个不要脸的在外面有人了?”
车夫蹑手蹑脚地起床,披衣,走了出去。
外面静悄悄。春天已来,夜里却有些寒冷,车夫的牙齿有些打颤。
“新规是不能随地大小便,那我就到公共厕所探过究竟,如果不在,看我不揍死这不守妇道的死婆娘!”他一边嘀咕着一边往公共厕所那边走。
公共厕所在胡同口的那一边,要走一段下坡路,直到石板桥下沟水的下游,从下坡的地方看石板桥,那圆圆的桥洞那边的沟水被月光镀亮着,就像一幅剪影。
车夫突然感觉到不对,那幅剪影中出现了一个弓着身子是人影,人影高高大大,手中似乎黑咕隆咚抱着什么东西。
“女人?”第一直觉让车夫想到那个人抱着的就是自己的老婆。
他想奔过去把奸夫淫妇抓住,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未必就是人家对手,于是跑回胡同里偷偷喊醒邻里,还喊醒了负责这个胡同值守的俩个警察。
人早就惊走,桥下已经挖好了一个大坑,坑里有一个直径二尺的铁罐,罐盖上有一个螺丝,螺丝上拧着一根电线,电线直通旁边的阴沟,阴沟里有一部电话机。
“这明摆着是一场暗杀阴谋!”一个警察说。
“那是要炸谁呀?”另一个警察问。
“妈呀我的天,”第一个说话的警察叫了一声,咂着舌头,“十有八九是摄政王!”
云端里的英招驮着云里散人一路向西,道长的脑海却有翻开了又关汪精卫的第二页画面。
显然汪精卫轻估了新式警察的办案能力,对方以物找人,最终把复生像馆几个说广东话的人锁定。喻培伦和陈碧君因为到南阳去购买炸药而不在,留下来打探消息继续实施暗杀的汪精卫和黄复生被捕入狱。
两个都在争着承担责任,都在为对方开脱。
汪精卫还在借机大谈革命的道理。他的口才和文采让所有人折服。
监狱内外不知怎么流传出了他写在狱中的一首诗----
慷慨歌燕市,从容做楚囚;
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
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在狱中居然受到了优待,更没有想到的是一年后他们会获释。
被放出的那一天,前来目睹这个风度翩翩美男子的北京人阻塞了道路。
没有人知道汪精卫在狱中的一次邂逅,这个邂逅养成了他所谓的革命观点,最终影响了他悲剧的一生。
那天依照惯例是一次过堂审讯,汪精卫的头却被一个黑色的布袋罩着,被塞进了一辆马车里,几经辗转,到了一个官府当中。
头罩一脱掉,他面前的审讯官却没穿官服,大大的头颅后面拖着一条猪尾巴似的辫子。
汪精卫依旧侃侃而谈,对方不动声色地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