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翊钧立刻说道:“惭愧就完了?朕发国债就是桀纣,那大司徒要超发宝钞是什么?秦桧吗?”
当初王国光说的很难听,他还说,斧钺加身,犹生之年;执意孤行,恐见宗庙震动,神器危殆。
皇帝生气,他王国光也要说,哪怕是杀了他王国光,他的话还在人间,皇帝若是一意孤行,非要再发行国债,那恐怕就是宗庙震动,危及江山社稷的恶政。
当时,王国光讲的没错。
因为万历九年,万历维新已经到了最危险的时候,新势未成,旧势联袂,一直到万历十五年,新政的硕果累累,才度过了最危险的那段时间。
在那个时候,发国债,确实非常的危险,也就是绥远新辟,不得已而为之。
“臣惶恐。”张学颜其实很清楚,陛下没有追究的意思,王国光是老迈,不是死了,陛下要真的追究,大可以把王国光砍了,反正他的政治生命已经结束了。
陛下就是在报复,报复当年被责问的窘迫。
“哈哈哈!”朱翊钧看着张学颜一脸吃瘪的样子,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适才不过是玩笑话罢了,那时候万历维新浩浩荡荡,却没有开花结果,大司徒是为了朕好,朕不是好赖不分的人。”
“其实不必超发,按旧制发钞就是。”
“今年入内帑黄金为一百八十万两,足够发九百万贯钞了,去年发了六百万贯,今年发九百万贯,增发了三百万贯,够用了。”
泰西流入减少了四百万银,增发三百万贯补充流动性,倭国的白银、吕宋的铜,也是补充,不会爆发流动性危机。
张学颜眉头一皱,十分疑惑的问道:“这为何会多出六十万两黄金来?”
朱翊钧解释道:“金池总督府今年送回朝廷一百二十万两黄金,再加上燕兴楼收储、金山城补充,甚至会多出来一些,多出来的就算是冗余了。”
“从燕兴楼里多出来的?也就是陛下把内帑的白银换成了黄金?”张学颜立刻把握到了重点,户部唯一不能查的账本,就是内帑,也就是燕兴楼金银市收储。
显然多出来的六十万两黄金,是陛下的私房钱,全都是内帑的银子。
内帑把银子放到了金银市里,这是投放了流通性,收来的黄金再发钞,也是进一步补足了流动性。
代价十分明确,皇帝可支配的银子,又少了足足三百万银。
冯保看着几位阁臣,挺直了腰板,大声的说道:“陛下自从听闻费利佩二世悍然发动对英格兰的进攻,就已经让燕兴楼收储足够的黄金,来应对可能存在的风波了。”
“陛下,从来都是料敌从宽!”
陛下长大了,不用冯保作为锋利的爪牙,下场跟大臣们撕扯了。
此时此刻,冯保只需要陈述事实,就能让外廷大臣蒙羞。
陛下料敌从宽,早就有所准备,防止泰西战争风险,影响到大明的脚步。
什么叫圣君?这就叫圣君!
“也没听王谦提起过此事。”王崇古都有些惊讶,王谦从来没见过。
张居正听闻,满脸笑意的说道:“王次辅都把王知府赶出家门了,那王知府有什么事儿,自然不跟你这个父亲提起了。”
“而且给陛下办差,最重要的就是嘴要严,要不然势要豪右闻风而动,肯定要推高金价,让陛下赔钱收储。”
“那就没问题了。”张学颜听闻不用超发,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的态度和过去一样,哪怕再窘迫,他还是认为朝廷不应该负债维持,欠的债,终究是要还的。
“那么,受到英西战争的影响,流入大明黄金白银减少,还有一个问题,多出来的货物,卖给谁?”朱翊钧说起了另外一个令他有些头疼的问题。
市场不是一天培养出来的,大明内需的建设,是个缓慢、艰巨的任务,需要社会共识一点点的改变,才能完成。
短期内是无法完全建设的,但短期内的危机迫在眉睫。
因为战争,白银流入减少,货物流出也减少,赔钱的买卖没人干,大明如火如荼的开海新政,会变得萧条起来,万历维新会因为萧条遭受重大挫折。
白银流入减少,可以通过发行宝钞来应对;
货物流出减少,该如何应对,就成了头等难题。
产业失去了就永远失去了,再也难以找回了,就如同永乐年间造船的住坐工匠,永远消失在了历史的长河里。
“陛下,输出战争。”张居正言简意赅的说了四个字,他一说完,皇帝和其他三位阁臣,齐刷刷的看向了张居正,心狠手辣,一点都没说错。
张居正被所有人看着,不慌不忙的喝了口茶,平静的说道:“让泰西打起来,有一样东西他们就无法拒绝了,那就是安全。”
“火器、火药、坚船利炮、弓弩、甲胄的价格,会涨到一个让人瞠目结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