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清咧嘴一笑,看着周祝,“周叔,步行三十里如何?”
随手一伸,抓起裘浒抛去那驴车,刘清笑着说道“这驴不错,可千万别丢。”
周祝依旧面色复杂,苦笑不止。
刘清便轻声道“周叔,打从我叫你一声周叔起,就知道你已经后悔了。我们这俩人,无缘无故要陪你赴死,怎么说都是过意不去的。你有那悔意,我就觉得极好了。只不过,周叔日后再有窘境,若是想让旁人伸手帮忙,可以试探,但试探之后,最好还是有什么事儿,说清楚。人家愿意搭救,最好,不愿意,自然不能为难人家。萍水相逢,为何要拼上自己性命去救别人?可不是所有人都能碰到修士的。”
刘清心中,一直是觉得,力所能及,能帮就帮,能教则教。所行事、言语,不敢说是高台教化,却也没有不当之处,多是教人向善。
不是大富大贵,若想家有余财,不就是个积少成多?行善亦然。
周祝苦笑一声,自嘲道“在成夏为质子三十年,生活倒是富裕,可每天就有如给人关在笼子里的异兽一般,供人观赏罢了。三十年中,我从未怨恨过谁,更没觉得父皇送我来成夏就应该怪父皇,一生至此,从未害过无辜之人,怎么临回乡,却做了这糊涂事了。”
刘清摇头一笑,抛去一壶酒,笑道“我家山头儿自产的槐冬酒,周叔喝几口就好了,还是先赶路吧。”
两姐妹不约而同看向刘清,后者赶忙灌了一口酒,压压惊。
结果姬秊那句话冷不丁传音道“瞧瞧,咱家主公就是招女子喜欢。”
刘清噗一口喷出酒水,扭头儿看向姬秊,气笑道“信不信我两剑砍死你?”
姬秊一脸诚挚,点头道“信,真的信,主公要信我是真的信你,只不过……现在我站着让你砍,你也砍不死我啊!”
呦呵!拽的二万八万似的,等着,迟早打哭你这家伙。
三十里路,走到一半儿,周祝还是忍不住问道“你这孩子说的找亲人,真话假话?”
刘清点点头,轻声道“真话,我自小就没见过爹娘,几年前才晓得爹娘在俱芦洲,所以便来寻亲。”
说着无奈一笑,摇头道“不过,我连他们在哪儿都不晓得,只知道要不就在俱芦洲中部,要不就在北边儿海上冰原。”
正北方,俱芦洲的陆地,是连接着冰原的,万年的四大边城之一,就在那冰原上。
周祝轻声道“要不然,你先跟我去沐京,我找人帮你打听打听?虽说我三十年不在了,可起码是个王爷,先皇次子,找人打听事儿应该还是可以的。”
刘清摇了摇头,笑道“周叔不用费心,我远游千万里,也不止是寻亲,交朋友,丈量天下,也是乐趣。”
前方忽的一阵马蹄声,周祝已经攥紧了拳头,伫立原地,等着某人露头呢。
前方一马当先,马鞭挥舞极快,马儿嘶吼不停。
马上一人,身穿黑色龙袍,冒着风雪,将大军都甩在了后面。
人还未道,已经大喊不停。马到此处,一个两鬓斑白的老者,翻身下马,趟雪狂奔而来,周祝相向而行。
此刻周祝泪如泉涌,就要双膝下跪,却被身穿黑色龙袍到老者硬生生搀扶起来。
那老者也是眼眶湿润,却厉声道“跪什么跪?我让你跪了吗?”
周祝哽咽道“父母已故,长兄如父,大哥又是我大樵陛下,岂有不跪之理?”
老者一把撒开周祝,沉声道“弟弟跪哥哥,我受了,臣子跪君王,我不受!”
然后就一把搀起周祝,二话不说便是熊抱,抱的周祝有些喘不过气。
半晌之后,樵国皇帝松开周祝,周祝便招呼绿绮与柯亭,说道“快来见过陛下。”
皇帝瞪眼道“你他娘的没完了?”
周祝摆摆手,“我娘也是你娘。”
没法子,只好说道“来来来,见过你们大伯。”
瞧着一家子终于团聚,刘清笑着说道“周叔,既然已经安然到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急的周祝大喊道“你这完犊子家伙,到我家了你说要走?”
刘清只是微微一笑,轻声道“江湖人,还是向往江湖的。下次来俱芦洲,定去沐京看周叔。”
说完之后,年轻人御剑而起,一抹青色光线划破天幕,已经远去。
姬秊喊道“主公等我!”
然后化作本体,与风雪之中,踏空远去。
周祝心中暖洋洋的,这小子,想的的确是多,不愧能说出那番言语。
而那赶驴车的老路,诧异道“真他娘的是剑仙?不行,这板车我得留着传与子孙后代。”
皇帝周柊气笑道“这位剑仙老爷,瞧不起我?”
周祝摇头道“好心而已。”
一个久居他国的藩王,与皇帝是同父同母的亲兄弟,猛地回到故国,朝野上下,自然会有极大变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