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没有娘家、没有儿子,在这大族里如无根浮萍的小女孩儿。
他见到了秦氏。他知道他不能死。秦氏是无辜的。
他这几个月也偶尔醒了不出声儿,听娘和秦氏的动静。
秦氏……受委屈了。
每日守在他身边,除了和娘去给老太太请安外几乎不出这院门儿,和他成婚有三个月了,她连家里花园都没迈入过一次。
他病着,娘脾气又……秦氏竟然次次都忍着。
呵,没人给秦氏底气,秦氏不忍着还有什么办法?
这样温柔体贴的小姑娘,是因为他才受了这么多委屈。
娘是为了他好才做出冲喜的事。
秦氏已经成了他的妻子,就是他的责任。娘是他的娘,娘为他做出了事,他理该为娘负责。
他不能让娘执迷不悟,心里存着嫌弃秦氏出身太低,想往后把秦氏休弃或者以妻为妾停妻再娶的念头。
这既是为了秦氏好,也是为了娘好。
睡罢,睡罢……
贾珠对自己说。
快睡,养精神养身子,早日养好了,就自己能给娘元春和秦氏撑起来了。
秦氏是他的妻子,不是瑚兄弟的,他不能总让瑚兄弟替他的妻子出头。
他得自己立起来,给秦氏撑起来。
贾瑞,下一次,就不是瑚兄弟了……
贾瑚来看贾珠是上午,走的时候临近正午。贾珠一觉从中午睡到晚上方醒,睁
眼本想听听帐子外头动静,却忍不住先咳嗽了几声。
“大爷,您醒了?”
是秦氏的声音。
贾珠两手撑着床榻勉强抬起头,道“烦奶奶给我倒杯水来。”
秦可卿应得一声,往外唤“给大爷拿水!”
外头有人应了,她便给贾珠拉开帐子,看贾珠正撑着抬头,忙探身要去扶他起来。
她的手伸到一半儿停下。
看秦可卿面颜发红,贾珠心中微动,也觉得身上有些热了。
他的妻子怎么生得这么好看。
贾珠笑笑“罢了,不劳烦奶奶了。”
他双臂用力,两腿使劲儿,把自己推着靠在后头枕上。
秦可卿又是松一口气,又觉得有些遗憾,还怕贾珠多想,红着脸低声解释“大爷,我……”
贾珠笑道“奶奶年纪小,怕扶不动我。”
丫头婆子们启门而入,秦可卿忙回身命人把东西搁下,亲捧了水碗坐在贾珠床边。
贾珠现下不用人喂了,自秦可卿手里接过碗自己啜饮润喉几口,方一饮而尽,把碗递给丫头,问秦可卿“太太今儿不在?”
秦可卿忙说“下午太太领着我去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留太太吃饭,命我先回来了。”
贾珠心下一动,问“什么时辰了?”
秦可卿道“不算太晚,还不到戌初(晚上七点),太太应才和老太太吃完饭。”
贾珠心道瑚兄弟行动真是迅速。
吃饭吃药,贾珠眼睛都不眨把药吃了,又请秦可卿先避出去,被婆子们服侍着擦身收拾一回,方请秦可卿再进来。
虽已成了夫妻,但……
他还是不大好叫秦氏看见的。
等他好了,身上好看些再说罢。
折腾一回,贾珠觉得精神暂还有些,难得和秦可卿单独相处,想和她说几句话,又碍着这屋里的丫头婆子们,便假做不支状,被人扶着躺下,听人都出去了,秦氏也在炕上坐了,屋内一片安静,才慢慢挪动到床边,把帐子拉开一条缝,唤道“奶奶?”
正专心做针线的秦可卿被这一声儿吓着了,右手拿的针扎到左手食指
,不由轻呼出声儿。
贾珠忙对秦可卿摆手,把头缩回帐子里。
略过了一会儿,门外响起一声问“奶奶是不是有事?”
秦可卿按住胸口来到门边,轻声说“没什么大事,是我被针扎着了,大爷睡着呢,都别出声儿了。”
门外的人低声应了。
秦可卿附在门边,听堂屋里没了动静,方舒一口气,犹豫一会儿,踮脚来到贾珠床边,试探轻唤一声“大爷?”
床帐摇动,贾珠的脸又探了出来。
他对秦可卿一笑,轻轻把帐子拉开些,示意她坐。
秦可卿低头坐下,问“大爷这是……”
贾珠看吓着了她,又惦记着她被针扎的手指,忙问“你手怎么样了?”
秦可卿手指在袖子里微动,只说“大爷放心,就是被扎了一下,没事的。”
贾珠道“给我看看。”
秦可卿这才抬头去看贾珠,两人眼神对上,她又忙移开,到底把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送到贾珠面前。
这是一只白嫩纤长的手,没染指甲,指甲粉嫩光滑,手指上没戴戒指,只有腕子上悬着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