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很美,黑发赤瞳,宛如精致的瓷偶。
但那双眼睛……空洞,死寂,仿佛所有的光与热都被封锁在灵魂深处无法透出,每一个动作都精密却缺乏生气,像是隔着玻璃观察另一个世界的投影。
‘如此灿烂夺目……却无法自己发光。’
尽管是遵从家族安排侍奉公主,但那一刻,萨耶兰·奥尔坎在心底默默下定了决心:她要帮助这位公主,让她“正常”起来,让她眼中能映出这个世界的色彩。
那时的她,完全不曾预料,这个决定将把她引向怎样的道路,又将赋予她的人生何等沉重而复杂的意义。
“我要先回去了。”
洪思华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并无褶皱的衣摆,对萨耶兰露出一个惯常的、带着些许距离感的微笑,“希望你和飞燕……能好好相处。”
明明知道这近乎不可能,为何还要这样说?
萨耶兰起身,无言地行礼恭送。
“……”
直到洪思华的身影消失在通往传送阵的走廊尽头,萨耶兰才缓缓坐回原位,目光有些茫然地落在对面……洪思华刚才用过的、还剩少许红茶的骨瓷茶杯上,杯沿,残留着极淡的唇印。
‘洪飞燕公主……’
上周末那场所谓的“净化仪式”,对萨耶兰而言也是一次极其陌生的经历。
整个过程弥漫着一种令人不安的诡异感,而洪飞燕的表现,则让她感到一种深切的……寒意。
那位三公主,明明内心应当翻涌着惊涛骇浪萨耶兰确信她看穿了部分真相,却自始至终维持着无可挑剔的镇定与礼仪,完美地履行了“启动并维持火灵阵”的职责,然后优雅、平静地离去,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的动摇或破绽。
洪思华派系的贵族们难掩失望,本是理所当然。
他们或许期待着洪飞燕会因触及王室黑暗而失态、惊恐,甚至当场崩溃。
可她只是冷静地扮演了自己的角色,然后无声退场。
这份在巨大冲击下的自我控制力,冷酷而高效,甚至让萨耶兰感到一丝……冰冷的敬佩。
但还有一个疑问,如同细小的冰刺,扎在萨耶兰的思绪中。
‘禁言契约……’
仪式前,洪飞燕接受“缄默之契”时,明显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噬症状。
然而,以萨耶兰对洪飞燕性格的了解……那份浸入骨髓的骄傲与倔强……她真的会如此“顺从”地接受母亲与姐姐强加于身的束缚吗?
泰利潘或许相信自己的魔法感知,认为洪飞燕无力反抗女王的契约。
但萨耶兰不同,她并非顶尖的魔法师,反而更依赖观察、逻辑与对人性的揣度。
这份“不同”,让她产生了怀疑。
‘她一定做了什么手脚。’
这个念头本身有些荒谬。
反抗女王洪世流亲自施加的契约魔法?对象是一个十七岁的四阶法师?
萨耶兰·奥尔坎向来以现实、甚至有些冷酷的眼光看待世界,习惯用计算与利弊来衡量一切。
即便如此,为何她总是无法从洪飞燕那双燃烧的赤金眼眸中,简单地读到“屈服”或“认命”?
难道仅仅是因为……某种模糊的“感觉”?
当时,在祭坛边,萨耶兰本可以指出洪飞燕的异常。
只要她对泰利潘低声说一句:“祭司大人,洪飞燕公主接受契约时的状态似乎有些异样,是否需再次查验?”
或许就能迫使洪飞燕接受更严格的检测,甚至可能揭穿什么。
但她没有。
不知为何,她做不到。
那并非出于对洪飞燕的同情或善意,而是一种更复杂的、连她自己也无法清晰界定的阻滞感。
‘无法……去“攻击”洪飞燕公主?’
她一生中做出的选择大多果决,很少犹豫。
但这一次,阻拦她的究竟是什么?
‘再仔细想想……与她真正“面对面”,这似乎是第一次?’
除了幼年时遥远的宫廷照面,以及后来在斯特拉学院中那些充满火药味的隔空对峙、言语交锋,她们似乎从未有过像今日与洪思华这般,平静共处、交谈的机会。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脆响。
萨耶兰无意识地伸出手指,轻轻抚过洪思华留下的茶杯边缘,那光滑冰凉的触感传来。
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摩尔夫兰森林祭坛下的秘密,即便是以冷静乃至淡漠著称的萨耶兰,也感到一阵生理性的反胃与寒意。
那不仅仅是政治污点,更是对生命与牺牲某种意义上的亵渎。
‘即便知道这一切都与公主有关……我还能像过去那样,全心全意、毫无保留地侍奉她吗?’
当那份源于童年誓言的、纯粹的“忠心”开始动摇,出现裂痕时……
‘我又该何去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