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整，活动正式开始。没有主持人开场，没有领导致辞，只有高兰走上台，手中拿着那本封面画着番茄的书。
“今天我们不讲故事。”她说，“我们交换心跳。”
第一位发言的是李晨妈妈。她普通话不太标准，声音颤抖，却一字一句说得极认真：“我儿子五岁那年，我丈夫车祸走了。亲戚都说我该改嫁，可我说不行，我要陪他长大。但日子太难，我有时脾气暴躁，打过他……后来参加培训，学会用微信，看到你们讲‘情绪不是罪’，我才敢去医院做心理咨询。上周，我第一次跟李晨道歉。他说：‘妈妈，我知道你也很苦。’”
她泣不成声。台下许多人跟着抹泪。张强默默递上纸巾盒，自己也红了眼眶。
接着是那位黑土河畔的女孩。她通过远程连线接入，画面有些卡顿，但声音清晰：“那天我烧掉了写满‘害怕’的纸条，放学后去了办公室。老师报警了，我爸被带去接受心理干预。现在我和妈妈住在临时庇护所，每周能上一次网课。我想考师范大学，以后回村里当老师，教孩子们怎么保护自己。”
掌声雷动。高兰望着屏幕中的少女，仿佛看见另一个自己穿越时空走来。她举起手机，拍下这一刻，发到“破晓”平台，配文：【你看，光真的会走路。】
轮到林晓晴时，全场安静下来。她穿着整洁的白衬衫，胸前别着一枚萤火虫徽章??那是高兰送给她的礼物。
“我曾经以为，改变世界是很遥远的事。”她站在话筒前，声音清亮，“可现在我知道，当我给爷爷放电台时，我在改变世界；当我把姐姐的文章贴在教室时，我在改变世界；甚至，当我鼓起勇气举手问‘老师，我们可以不一样吗？’的时候，我也在改变世界。”
她顿了顿，看向高兰：“姐姐说，我不是等待救援的人。可我想说，其实我们都既是被救者，也是救人者。就像河流，每一滴水都在流动，也都承载着别的水前行。”
全场起立鼓掌。高兰站在角落，悄悄摘下眼镜擦泪。她从未想过，那个曾在语音里怯生生叫她“姐姐”的小镇女孩，如今竟能如此坦然地站在众人面前，说出这样有力的话。
活动接近尾声时，章明宣布了一个消息：“从今天起，‘破晓读书会’将开启‘百城联动计划’。未来一年，我们将在一百座城市举办同主题分享会，全部由基层志愿者主导。不设门槛，不限身份，只要你愿意开口，我们就为你留一个位置。”
话音落下，大屏幕缓缓亮起。一段视频开始播放：画面中，不同地域、不同年龄的人依次出现??东北雪原上的邮递员，在送信途中朗读《流水线上的诗》；西南山区的支教老师，带着学生用方言诵读《倾听的代价》；沿海渔村的老渔民，戴着老花镜一字一句写下自己的故事……最后定格在一行字上：
**“每一个普通人，都是未被命名的诗人。”**
室内陷入长久的沉默，随后爆发出经久不息的掌声。有人站起来挥手，有人相拥而泣，还有孩子踮起脚尖问妈妈：“我以后也能上电视讲故事吗？”
中午十二点，活动结束。人群缓缓散去，有些人久久不愿离开，在门口合影留念。高兰站在台阶上送别每一位参与者，握手、拥抱、倾听他们的只言片语。一位穿蓝布衫的老伯拉着她的手说：“闺女，我回去就要教老伴用微信。她说学不会，我说那你听我念，我念的就是你的文章。”
她笑着点头，目送他蹒跚远去。
回到办公室时已是下午两点。桌上堆满了信件和包裹，大多是听众寄来的手写信、自制小礼物、或是孩子的绘画作品。她一封封拆开阅读，指尖抚过那些或工整或潦草的字迹，像是触摸一颗颗跳动的心。
其中一封信格外厚重。寄件人写着“杨超月”。她心头一跳，小心翼翼拆开。
里面是一本手工装订的小册子，封面是泛黄的牛皮纸，题名《光之所至?全集》。翻开第一页，是她熟悉的笔迹：
> “献给所有在黑暗中仍愿抬头看星的人。
> 尤其是你，高兰。
> 你让我相信，文字不是装饰品，而是救命绳。”
往后翻，每一集都被精心整理，配有观众留言摘录。第四集《无声之爱》的末页，贴着一张照片：正是那堵贴满女儿习作的墙，每个灯泡旁多了一行新写的字：“这是妈妈的手，照亮了我的路。”
最后一页空白处，杨超月写道：
> “你说你是我的读者，可我觉得，我们是彼此的回声。
> 下一站，要不要一起写一本新书？
> 主角是一个曾躲在地窖里的孩子，
> 最终成为了千万人心中的光源。”
泪水无声滑落，滴在纸上，晕开一小片墨迹。她取出抽屉里的钢笔，蘸了墨，在旁边写下回复：
> “好。
> 但主角不止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