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每天晚上都会梦到她。”他喃喃道，“一个小姑娘，躺在病床上，手里攥着一张画，上面写着‘破晓’。她问我：‘叔叔，光什么时候来？’我说……我说快了。可我知道，她等不到。”
李洲静静听着，心中并无快意，只有沉重。
复仇从来不是目的。他来见陈立峰，不是为了羞辱他，也不是寻求道歉，而是想确认一件事：当一个人堕落时，是否还残存一丝悔悟的可能？如果有，那就不算彻底失败。
“你还记得杨超月吗？”他忽然问。
陈立峰一愣：“那个女工？怎么了？”
“她是我老婆。”李洲淡淡地说，“也是第一个相信我能改变命运的人。十年前她在厂门口递给我一碗泡面，说‘别饿着，明天还得拼呢’。那时候我没钱、没背景、连PPT都不会做，但她一直说我‘眼里有光’。”
他站起身，目光沉静：“而你呢？你曾经也有光。但现在你选择熄灭它，还试图说服所有人??黑暗才是常态。”
“你想让我做什么？”陈立峰低声问。
“我不知道。”李洲摇头，“也许你可以写一本书，讲清楚这十年你是怎么一步步把自己变成怪物的；也许你能去职校讲课，告诉那些热血青年：捷径背后往往埋着坟墓；或者……你只是安静地活着，让这份愧疚陪你余生。”
他转身走向门口，手搭上门把时停下：“我不原谅你。但我希望你能记住痛。因为只有记住痛的人，才不会再去伤害别人。”
门关上的那一刻，陈立峰趴在桌上，肩膀剧烈颤抖，终于哭出声来。
李洲走出看守所，阳光刺得他眯起眼。手机震动，是章明发来的消息：【医疗冷链第一批试点已落地云南三县，王桂兰带队进驻。】
他回了一个字：【好。】
回到公司已是中午。杨超月正在会议室主持“素人主播”二期培训的筹备会。她穿着浅蓝色衬衫，头发挽成低髻，说话条理清晰，眼神坚定有力。曾经那个躲在更衣室哭的女孩，如今已能从容面对百人直播间的镜头调度。
散会后她看见李洲，笑着迎上来：“怎么脸色这么差？昨晚又熬夜了？”
“去见了个老朋友。”他搂住她的肩，没多解释。
“你总是这样。”她轻轻戳他额头，“心里装太多事，也不说。”
“说了你又要心疼。”他笑。
“心疼就对了。”她靠在他怀里，“我是你老婆，不是装饰品。”
下午三点，董事会紧急召集。一名股东提出质疑：“李总，近期公司投入大量资源支持‘破晓’项目，财务报表显示非主营业务支出占比已达18%，这是否违背股东利益最大化原则？”
李洲环视全场，缓缓开口：“各位，我们最初成立‘星辰文化’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让普通人买得起好东西，活得更有尊严。而现在，我们正站在一个转折点上??可以选择继续追逐估值，也可以选择成为某种信念的载体。”
他打开投影，播放一段视频：贵州山区一位母亲通过“破晓驿站”申请远程会诊，发现孩子患有先天性心脏病，平台协调专家团队免费手术，并安排交通与住宿。术后复查当天，孩子举着彩笔画的太阳说：“妈妈，医生叔叔说我会好起来，因为有人牵着我的手。”
“这位母亲每月收入不足两千，从未听说过什么‘资本回报率’。”李洲声音沉稳，“但她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人在乎她。”
会议室一片寂静。
片刻后，财务总监举起手：“我提议，将公益投入比例提升至20%，并设立独立监督委员会，确保每一分钱落到实处。”
掌声响起，全体通过。
当晚，李洲和章明再次约在“老川味”。依旧是那张靠窗的位置，锅底翻滚，毛肚脆嫩，蒜泥香油拌得恰到好处。
“听说你去见陈立峰了？”章明一边涮菜一边问。
“嗯。”
“感觉如何？”
“他哭了。”李洲夹起一片黄喉放进嘴里，“比我想象中……真实。”
“你会原谅他吗？”
“不会。”李洲摇头，“但我希望他能救赎自己。如果他愿意站出来揭露整个系统的腐败链条，或许还能换来一点意义。”
章明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几位受害者家属，准备发起‘反数字垄断公益诉讼联盟’。我们需要更多证词，包括内部邮件、会议纪要、资金流向证据。”
“我可以提供部分录音。”李洲说，“2024年初我和他秘书有过三次私下接触，她后来辞职去了云南支教，愿意作证。”
两人相视一笑，无需多言。
火锅吃到尾声，窗外华灯初上。一对年轻情侣走过店门口，女孩指着广告牌上的李洲惊叹：“哇，那就是‘破晓之父’吗？好帅！”
男孩笑道：“不止是他，还有个神秘大佬章明，据说才是真正的大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