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控莫伯父的,主要是赵坤吧?”齐啸云翻出一份剪报,上面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穿着中山装的中年男人正对着记者讲话,配文是:“新任商会副会长赵坤呼吁彻查通敌分子”。
福伯点头:“赵坤当时只是商会普通理事,莫家出事后,他迅速上位,不仅接替了莫老爷的副会长职位,还低价收购了莫家不少产业。这些年,他从商界涉足政界,现在已经是沪上军政界说得上话的人物了。”
“太巧了。”齐啸云合上文件,靠回椅背,“莫伯父出事,他得利最大。而且我查到,当年作为关键证据的‘密信’,经手人就是赵坤的心腹。后来那个心腹在莫伯父被处决后不久,就因‘急病’去世了。”
书房里安静下来,只有窗外的雨声和壁炉里木柴燃烧的噼啪声。
良久,福伯低声说:“少爷,如果……如果莫老爷真是被冤枉的,那这背后的水可就深了。赵坤如今权势滔天,连租界的外国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您要查这件事,可得万分小心。”
“我知道。”齐啸云揉了揉眉心,“所以我才从这些陈年档案入手,不敢打草惊蛇。不过……”
他顿了顿,眼前浮现出今天在永安百货见到的那张脸——那个叫阿贝的绣娘,眉眼间的神态,竟与莹莹有**分相似。不,不止相似,简直就像……
“福伯,”齐啸云忽然问,“莫家当年那对双胞胎,除了莹莹,另一个真的夭折了吗?”
福伯一怔:“少爷怎么突然问这个?当年莫家出事后不久,就传出消息说大小姐贝贝染急病没了。夫人当时伤心过度,还是咱们家老爷帮忙料理的后事。”
“你亲眼见到孩子的……遗体了吗?”
“这倒没有。”福伯回忆道,“当时乱得很,莫家上下散的散、抓的抓,夫人带着莹莹小姐搬去了闸北,贝贝小姐的后事是乳娘和几个老家仆操办的。老爷派我去送过奠仪,但没见着棺材,说是已经下葬了。”
齐啸云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乳娘……是那个姓周的妇人吗?”
“对,周妈。她在莫家做了十几年,夫人生产时就是她伺候的。莫家出事后,她好像回了苏北老家。”
“能找到她吗?”
福伯面露难色:“都十年了,兵荒马乱的,恐怕……”
“尽力找找看。”齐啸云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外面被雨水模糊的街灯,“我有种感觉,当年的事,没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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闸北贫民窟,一栋低矮的木板房里,莫晓莹莹正陪着母亲林氏做针线活。
屋里点了盏煤油灯,光线昏暗。林氏的眼睛这些年越发不好了,做不了精细活,只能帮着缝缝补补。莹莹则在一旁绣着一方手帕——这是她接的零活,绣好一方能换五个铜板。
“妈,您去歇着吧,我来就好。”莹莹见母亲揉眼睛,轻声劝道。
林氏摇摇头:“闲着也是闲着。倒是你,白天去教会学校教书,晚上还要做针线,别累着了。”
“不累。”莹莹微笑,手上的针线不停。
她是两年前开始在天主教会办的女子学校教书的,教国文和算术。薪水微薄,但足够母女俩的基本开销,还能攒下一点。更重要的是,这份工作让她接触到不同阶层的人,也让她有机会继续学习——学校图书馆里有不少书,她常借回来看。
“对了,”林氏忽然想起什么,“齐少爷今天来,说什么了?”
莹莹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还是那些,问我们缺不缺东西,说下个月要带我去看绣艺博览会。”
林氏叹了口气:“啸云是个好孩子,这些年要不是齐家暗中接济,我们母女俩……”
“妈,”莹莹打断她,“我知道。齐家的恩情,我记得。”
但她没说的是,她越来越清楚地感觉到,齐啸云对她的感情,更多是责任和怜惜,而非男女之情。两人一起长大,他像哥哥一样护着她,可那种目光——那种真正心动、会为一个人失神的目光,她从未在他眼中看到过。
直到今天在永安百货。
当齐啸云看到那个绣娘姑娘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惊讶和探究,是莹莹从未见过的神情。还有他主动提出要看绣品、要订货,甚至让福伯亲自带那姑娘去见陈经理……这一切都不像他平日低调的行事风格。
“莹莹,”林氏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你在想什么?”
“没什么。”莹莹低头继续绣花,“妈,你还记得……姐姐的样子吗?”
屋子里突然安静下来,只有雨打窗棂的声音。
良久,林氏才轻声说:“怎么不记得。你们俩长得一模一样,刚出生时,连你爹都分不清,只能靠手腕上系的不同颜色丝带辨认。你姐姐爱动,总踢被子;你文静,睡觉老实……”
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