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时候了。
他抬手，五指虚握。悬浮的逆熵核心缓缓落入掌心。
触感很奇特——既不像金属的冰凉，也不像晶体的坚硬，而是一种介于存在与不存在之间的诡异质感。墨寒能感觉到，这颗核心在抗拒被控制，它内部流转的能量想要“逆流而上”，想要让时间倒转，想让这个握住它的动作从未发生。
“在我的世界里，就得按我的规则来。”
墨寒低喝一声，丹田内的小千世界投影猛然扩张，将整个实验室包裹其中。世界树虚影在身后显现，根须扎入虚空，枝叶舒展开来，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气息。
逆熵核心的抗拒骤然增强。
实验室内的景象开始变得诡异——桌上的实验报告自行翻回前一页，墨寒刚刚滴落的汗水从地面飞起，重新回到他的额头，然后化为水汽消散。时间的箭头，在这一小片区域中开始左右摇摆。
“镇压！”
墨寒将全身真元注入洞天世界，世界树的根须如活物般蔓延，缠绕上逆熵核心。蓝色与绿色的光芒激烈碰撞，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仿佛两套完全不同的物理法则在互相碾压、吞噬、重组。
机甲【混沌】的驾驶舱自动打开。
墨寒一步踏出，盘膝坐在驾驶座上。神经接驳线路如蛇般自动连接上他的脊椎接口，熟悉的冰冷触感传来，机甲的感知系统与他的神识融为一体。
“系统启动。融合协议，授权等级最高。”
机甲核心熔炉轰然启动，暗红色的能量如血液般在机体的能量管道中奔流。胸口的核心位置，装甲板层层滑开，露出一个刚好能容纳逆熵核心的凹槽。
墨寒抬手，将那颗仍在剧烈挣扎的蓝色晶体，按进了凹槽之中。
整个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了。
不，不是静止。
是倒流，是混乱，是无数可能性同时展开的疯狂。
墨寒的意识被抛入了一片光怪陆离的漩涡。他看到自己第一次驾驶训练机甲时的场景，看到童年时父母带他参观机甲博物馆的画面，看到更久远的前世记忆中，那个在电脑前敲击键盘的自己——所有这些记忆的碎片，正着播放，倒着播放，跳着播放，甚至同时以几十种不同的版本在眼前闪回。
因果链在断裂。
“我是谁？”一个声音在问。
“我是墨寒，机械同盟的三位‘隐星’之一。”他回答。
“不，你是三岁时摔碎玩具的那个孩子。”
“你是前世那个碌碌无为的上班族。”
“你是根本不存在的一段数据。”
无数个声音，无数个“墨寒”在意识中争吵、撕扯、互相否定。逆熵的力量正在从最根本的层面，瓦解他作为一个连续个体的“存在性”。
“林夜！意识紊乱指数突破阈值！”实验室外，监控小组的成员惊呼。
全息屏幕上，代表墨寒意识稳定度的曲线如瀑布般坠落，已经跌破安全线，朝着归零的深渊滑去。
控制室里的林夜脸色苍白，双手在控制台上化作残影。灵网的最高权限被调动，无数数据流如锁链般缠绕向墨寒的意识，试图在混乱的因果漩涡中，锚定那个“真实”的墨寒。
“不行，干扰太强了！逆熵核心在扭曲时间流向，灵网的数据链接正在被‘逆演化’——链接在退化到三分钟前的状态！”
“启动强制断开协议！”有人喊道。
林夜的手指悬在红色的紧急按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再等等。
再等三秒。
他相信墨寒。
意识的最深处，墨寒在坠落。
无数个“自我”的碎片如雪花般在周围飞舞，每一个碎片都在诉说着一种可能性，一种人生，一种存在的方式。如果当初选择了另一条路，如果某次意外没有发生，如果某个决定做了不同的选择——
“这些都是我。”墨寒的意识在风暴中心低语，“但也都不是我。”
他忽然明白了逆熵核心的本质。
这东西并不是在摧毁因果，而是在展示因果的全部可能性。它像一个镜子迷宫，映射出一个人在每一个选择节点上可能走向的所有平行自我。大多数尝试融合它的人，不是死于能量过载，而是在这无限的可能性中迷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
“但我的‘家’，从来不是某一段特定的因果。”
墨寒的意识忽然绽放出光芒。
丹田内，小千世界中的世界树猛然震动。那颗扎根于洞天核心的树种，此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生机。它的根须穿透虚空，不仅扎在洞天的土地上，更扎进了墨寒意识中每一个“可能性”的碎片里。
每一个平行自我的碎片，都延伸出一条根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