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她在他紧张的注视下醒来,那双清澈得如同山泉的眼眸里,盛满了对这个陌生世界的迷茫、警惕与好奇,却又独独在看向他时,流露出全然的、不加掩饰的信赖。她会用清脆的声音带着点疑惑喊他“大叔”,会笨拙而努力地学习使用对他来说再简单不过的筷子,会在他伏案处理军务时,抱着图画书安静地窝在旁边的椅子上陪伴,会用她那些看似跳跃古怪、实则往往直指核心的言语和行动,一点点、无声无息地填满他原本枯燥、规律且带着孤寂的生活。
这些看似平淡琐碎的日常片段,不知何时,已悄然编织成一张柔软却坚韧无比的网,将他牢牢困于其中。而他,竟对此甘之如饴。
她身上确实笼罩着层层谜团,流利得近乎母语的外语能力,对精深机械原理信手拈来的见解,偶尔在危机时刻流露出的、远超年龄的冷静与惊人的忍耐力……这些都让陆景渊心生探究与疑虑。但所有这些不确定性,在与她日常相处中感受到的那份至纯至真的心性相比,都显得无足轻重了。她的喜恶直接而坦荡,她的依赖发自内心毫无算计,她就像一块尚未被世俗尘埃沾染的水晶,折射出的永远是内心最本真的光芒。
这样的她,怎么可能是那些龌龊流言中描绘的不堪模样?
外界的风言风语,非但没有让他对苏星澜产生一丝一毫的怀疑与疏离,反而像一场突如其来的淬火,将他内心深处那份想要守护她的意念,锻造得更加坚定、更加清晰、更加不容撼动。
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小心翼翼地拂开她额前一缕微乱的柔软发丝,动作间充满了珍视。
“嗯……”
或许是这细微的触碰带来了些许干扰,睡梦中的苏星澜无意识地发出一声极轻的嘤咛,纤细如玉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陆景渊立刻屏住了呼吸,身体有瞬间的僵硬,以为是自己不慎惊醒了她。
但她只是像寻求安全感一般,轻轻翻了个身,将面孔更朝向他的方向。小巧玲珑的鼻翼微微翕动了两下,仿佛在睡梦中也能辨识出他那令人安心的气息。随即,她微蹙的眉心缓缓舒展开来,唇角甚至牵起一丝极淡极淡的、如同涟漪般转瞬即逝的安心弧度,再次沉入更加安稳深沉的睡眠之乡。那只原本放在身侧的手,也无意识地抬起,轻轻搭在了他放在床沿的手边。
陆景渊凝视着这一幕,只觉得自己的心,在这一刻柔软酸胀得一塌糊涂,所有因外界纷扰而升起的戾气与冷硬,都被这只无意识依靠过来的小手悄然抚平。
他反手,用自己温热而宽厚的掌心,将她那只微凉、柔软的小手轻轻包裹起来,严丝合缝。一种难以言喻的、巨大的满足感和沉甸甸的责任感瞬间充盈了他整个胸腔——这种奇异的满足,远胜于他在战场上赢得任何一场艰难战役;这份甜蜜的责任,是他此生心甘情愿、主动背负起的最珍贵的枷锁。
他想起之前在花园里,她因强制休眠袭来时,软软地、带着依赖要求“抱抱”的样子;想起她在外界流言蜚语隐约传开时,清醒时会下意识用目光在房间里寻找他身影的瞬间……
这个世界对她而言是完全陌生的,甚至是潜藏着恶意的。而他陆景渊,是她在这片茫茫未知中,唯一熟悉、唯一可以全然信任、唯一能够安心依靠的港湾。
他决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依赖,伤害她一丝一毫。
林悦儿那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动作,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扩散,就被他以强硬手段强行压制了下去。表面上看,家属院似乎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与平静,那些关于苏星澜的污秽流言也仿佛悄然止息。
但陆景渊心里很清楚,这不过是更大风暴来临前短暂的假象。林悦儿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淬毒般的嫉恨与疯狂,绝不会因为一次警告就轻易消散。她一定像隐藏在暗处的毒蛇,正在耐心地窥伺,酝酿着更狠毒、更不计后果的手段。
那又如何?
陆景渊的目光重新落回床上安然熟睡的少女脸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坚定与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了的深刻温柔。无论前方还有多少未知的风雨,无论她身上还隐藏着多少惊世的秘密,他既然已经遵从本心,将她牢牢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就绝不会再放开。
他是她的监护人,是她在陌生世界里唯一的坐标。他是她口中带着亲昵的“大叔”,是她潜意识里最信任的依赖。更是在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内心深处,早已悄然将她划定为私有,不容许任何人觊觎、窥探、伤害一分一毫的男人。
那些躲在阴暗角落里的魑魅魍魉,若再敢不知死活地伸爪,他不介意动用所有手段,将它们连同其赖以生存的土壤,一并彻底铲除,永绝后患。
他的指腹在她柔嫩的手背上极轻地摩挲着,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