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仪式,他们的圣物,在那样的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苍白和徒劳。
但他们不能停,更不能露怯,只能将更多的法力、更狂热的情绪注入仪式中,试图用这种自欺欺人来维持住大军摇摇欲坠的士气,也维持住自己最后的信念。
这种集体性的、明知可能是虚妄却不得不紧紧抓住的信念,使得清军阵营弥漫着一种异常亢奋却又无比脆弱的诡异气氛。
疯狂鼓噪之下,是深不见底的恐慌;虔诚膜拜背后,是随时可能崩溃的绝望。他们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这些看似隆重、实则虚无的仪式之上,试图用这最后的精神屏障,去对抗那即将到来的、拥有“真法术”的洪流。
整个清军阵营,仿佛陷入了一种集体性的、癫狂的宗教催眠之中。
皇太极试图用这种方式,将士兵们对未知力量的恐惧,转化为一种盲目的、歇斯底里的宗教狂热,以此来对抗明军那令人绝望的“妖术”。
皇太极本人,身着金甲,端坐于华盖之下,面色冷硬如铁,目光死死地盯着远处的洪承畴。他没有病容,只有一种赌徒押上全部筹码后的极致冷静和隐藏在眼底深处的、火山般的焦灼。他知道,这是最后一搏。
对峙的寂静,沉重得令人窒息。
终于,洪承畴动了。他轻轻一磕马腹,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缓缓策马出阵,直至两军阵前中央的空地。玄鹿并未跟随,但它那巨大的存在感,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洪承畴身上。
他勒住马,目光扫过清军那狂热的宗教仪式,嘴角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讥诮。随后,他运足中气,声音如同平静的湖面,却清晰地压过了对面的鼓噪诵经声,传遍四方:
“满洲皇帝陛下,别来无恙?”
皇太极瞳孔一缩,冷哼一声,并未出阵,只是运力回应,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和冰冷:
“洪承畴,你窃取妖力,犯我疆土,屠戮我臣民,今日还有何颜面阵前饶舌?”
洪承畴并未动怒,语气依旧平静:“陛下此言差矣。辽东之地,自古乃华夏故土。尔先祖亦曾为大明臣属。今日之事,非是犯境,乃是王师收复河山,拯万民于水火。”
他顿了顿,目光似乎穿透了距离,落在皇太极身上:“陛下亦是雄才大略之主,当知天数有变,神器更易。如今之势,尚看不清吗?辽阳之鉴,犹在眼前。陛下倾举国之力,集于此地,莫非真要这八旗精锐、蒙古子弟,皆为虚无之念,付诸一炬,徒留千古悲名?”
皇太极脸色铁青,厉声道:“休得妖言惑众!我八旗健儿,受命于天,自有神佛庇佑!岂是你这悖逆人伦、仗恃妖术之徒所能动摇?!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谓真正的骑射无双!”
“神佛庇佑?”洪承畴轻轻摇头,目光扫过那些仍在疯狂起舞的萨满和诵经的喇嘛,语气中带上了一丝怜悯,“便是倚仗这些吗?”
他不再看皇太极,而是将目光转向那庞大的清军阵列,尤其是那些眼神中带着迷茫和恐惧的蒙古骑兵和普通满洲士卒,声音陡然提高,蕴含着一种令人信服的磅礴力量:
“满洲的勇士们!蒙古的兄弟们!尔等且看!”
话音未落,洪承畴缓缓抬起右手,掌心向下,对着两军阵前那片空旷的、被清军泼洒了污血的土地。
一股精纯、浩瀚、仿佛源自生命本源的青辉自他掌心汹涌而出,如同温柔的潮汐般漫过大地!
神迹,在所有人眼前发生!
青辉所过之处,被践踏的枯草瞬间恢复生机,变得青翠欲滴!被污血浸染的土地迅速被净化,污秽化为虚无!
更令人骇然的是,一片金黄的麦穗、饱满的粟谷、各种瓜果蔬菜,如同被无形的手瞬间播下并催熟,破土而出,疯狂生长!
眨眼之间,一片原本充满肃杀之气的战场空地,竟然化作了一片生机勃勃、硕果累累的丰收田野!麦浪翻滚,瓜果飘香,浓郁的生机气息随风扩散,甚至暂时盖过了对面的血腥和香料味!
“天啊……这……”
“粮食……是粮食!”
“怎么可能……”
无论是蒙古军还是清军,几乎所有目睹这一幕的士卒都发出了难以置信的惊呼!清军阵列中的鼓噪声、诵经声为之一滞,许多士兵张大了嘴巴,眼睛瞪得滚圆,几乎忘记了恐惧,只剩下纯粹的震撼。
那些萨满和喇嘛也傻眼了,他们的舞蹈和经文似乎成了一个拙劣的笑话。
洪承畴的声音再次响起,如同洪钟大吕,敲在每个清军和蒙古军士兵的心头:
“此乃丰饶之力!非为毁灭,实为创生!吾秉承仙师法旨,非为杀戮而来,乃为普惠众生!”
“皇太极能给你们什么?无尽的征战、苛重的盘剥、以及眼前这徒劳的牺牲!”
“而丰饶之道,能予尔等和平、温饱与生机!凡愿归顺者,无论满、汉、蒙,皆可同享此恩泽!田地、粮食、安宁的生活,皆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