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庆之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冰冷的锤子,敲碎了众人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是啊。
以那个女人的心计,她怎么可能只对付庞万里,而放过其他援军?
或许此刻,在距离海州一百公里的地方,沐北辰的第四十二军,也正面临着同样的绝境。
甚至,东线的那支集团军,也一样。
这是一个……天罗地网。
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们精心准备好的,必死的陷阱。
“那……那我们……”一名年轻的参谋,嘴唇哆嗦着,再也说不下去。
那我们该怎么办?
投降吗?
向那个背叛了自己、屠杀了自己同胞的女人投降?
向那些金发碧眼的侵略者投降?
不!
每一个炎黄军人的骨子里,都刻着宁死不屈的骄傲!
可不投降,又能怎么办?
弹尽,粮绝,援军断绝。
除了死,他们还有别的路可以走吗?
整个指挥部,被一种名为“末日”的气氛所笼罩。
陈庆之看着一张张绝望的脸,看着那些曾经跟随自己、意气风发的年轻将领,此刻却像一群等待宣判的死囚。
他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地攥着,痛得无法呼吸。
但他知道,他不能倒。
越是到这种时候,他就越要站直了。
他是这里的最高统帅,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他要是垮了,所有人都得完蛋。
深吸一口气,那股混杂着血腥和硝烟的味道,呛得他肺部生疼。
陈庆之走到那张巨大的电子沙盘前。
沙盘上,代表着敌军的红色光点,已经将整个海州城,围得水泄不通。
而在包围圈之外,代表着援军的几个蓝色箭头,已经停止了前进,其中一个,甚至在不停地闪烁着红色的警报。
真是一副……令人绝望的画面啊。
陈庆之伸出手,那只因为长时间的劳累和巨大的精神压力而微微颤抖的手,在沙盘上,缓缓地划过。
他的目光,掠过滩头,掠过城区,掠过那一片片已经变成焦土的土地。
最后,他的手指,停在了城市西侧,一片错综复杂的工业区。
那里,是海州的老工业区。
有纵横交错的铁路,有废弃的冶炼工厂,还有……通往城市地下的,那如同蛛网般密布的排污管道和地铁线路。
“总司令?”
参谋长看着陈庆之的动作,不解地问道。
陈庆之没有回答。
他的脑海里,正在进行着一场疯狂的推演。
固守,是死。
投降,更是生不如死。
既然横竖都是一死……
那为什么,不选择一种,最壮烈,最出乎敌人意料的死法?
“把海州城,所有还活着的人,都叫醒。”
陈庆之缓缓地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整个指挥部都为之一震。
“告诉他们,我们不守了。”
“我们,要杀出去。”
“杀……杀出去?”
参谋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瞪大了眼睛,看着陈庆之那张没有任何表情的脸,“总司令,您……您说什么?”
不只是他,指挥部里所有的人,都露出了匪夷所思的神情。
杀出去?
开什么玩笑!
外面是数十万装备精良的欧罗巴大军,是足以将整个海州城夷为平地的无敌舰队。
而他们呢?
他们只剩下不到五万的残兵,和一群刚刚拿起武器的平民。
弹药已经见底,重武器几乎全部损毁。
拿什么去杀出去?
用牙齿吗?
这不是突围,这是彻头彻尾的送死!
“总司令,您冷静一点!”一名老成持重的军长忍不住开口劝道,“我们现在被敌人团团包围,贸然突围,等于是把我们最后这点家底,主动送到敌人的枪口下啊!”
“是啊,总司令!”另一名师长也急了,“我们依托城里的建筑,打巷战,或许还能多撑一两天!突围……那是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希望?”陈庆之缓缓转过身,那双空洞的眼睛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你们告诉我,希望在哪里?”
“是等我们饿死在战壕里,还是等敌人用重炮把我们连同这座城市一起埋葬?”
“或者,是等着那个女人,像看猴戏一样,欣赏完我们最后的挣扎,然后像恩赐一样,给我们一个痛快?”
陈庆之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指挥部里,再一次陷入了死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