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音刚落,旁边桌子正在喝粥的艾邬“啪”一声把勺子放下了,眉头紧皱,显然是听到了杜鹏成的话。
他带着几分火气,声音严肃地教训道:
“鹏成!你胡说八道什么!成军同志是出来进行严肃的文学交流的!什么玩不玩的?像什么样子!要注意国际影响!更要洁身自好!我们新中国文艺工作者的形象,不能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绯闻玷污了!”
杜鹏成被艾邬当众训斥,脸上有些挂不住,梗着脖子想反驳:“我这不是关心年轻人嘛……”
许成军被夹在中间,听着两人一个“理解支持”一个“严肃批评”,只觉得一阵头大如斗,百口莫辩。
这误会简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他深吸一口气,知道跟这两位一时半会儿是解释不通了。
他目光扫视餐厅,最终落在了正独自坐在靠窗位置,安静地用着早餐的团长巴琻身上。
许成军定了定神,无视周围那些探寻的目光,径直走到巴老桌前,微微躬身:
“巴老,早上好。关于今天早上一些东瀛小报上的不实报道,我想向您汇报一下真实情况。”
巴琻正小口喝着白粥,闻言抬起头,扶了扶眼镜,那双看透世事的眼睛里带着平静和理解。
他指了指对面的座位,温和地说:“成军啊,坐下说。报纸嘛,我也看到了几张。无非是些吸引眼球的伎俩,不必太过在意。”
许成军坐下,将昨晚与藤井、松坂庆子三人用餐的情况,以及小报记者如何歪曲事实简要说明了一遍。
巴琻安静地听完,缓缓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无奈和洞悉的笑容:
“树欲静而风不止。你年轻,有才华,如今又有了名声,自然会处在风口浪尖。这些事情,在所难免。重要的是自己心中要有杆秤,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行得正,坐得端,谣言自会不攻自破。”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语重心长:“不过,成军啊,有时候,‘瓜田李下’的古训,也要记在心里。不必要的交际,能免则免。你的舞台,终究是在你的作品上。”
听着巴老这番既包容又隐含告诫的话,许成军心中稍定,连忙点头:“巴老,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教诲。”
这早餐厅里的风波,恐怕只是他此次东瀛之行中,一段意想不到的小插曲,而更大的波澜,或许还在后面。
他看了一眼不远处依旧气鼓鼓的宋梁溪,又看了看餐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不由得在心里苦笑了一声。
这日子,还真是……热闹起来了。
随后的三天,许成军的日程被填充得满满当当,色彩斑斓。
行程表上的活动主要围绕着官方安排展开,但由于巴琻、冰欣等人在东瀛文化界深耕多年,旧友故交遍布,因此所谓的“官方交流”也常常浸润在一种由私人情谊编织的温和氛围中,代表团几乎从未体验过真正的“齐装满员”式集体行动。
拜访日中文化交流协会时,井上靖再一次亲自出面接待,与巴琻执手叙旧,言谈间满是历经沧桑后的平和与对未来的期许。
在这种场合,许成军多是安静聆听,吸收前辈大家的智慧与风度。
然而,当话题不经意间转向年轻一代时,井上靖总会将赞许的目光投向他,几句关于《红绸》的精准点评,便让在场的日方人士不敢小觑这位中国来的年轻人。
真正的舞台在早稻田大学和东京大学文学部的座谈上。
议题聚焦于“战后文学的比较”与“现实主义的新发展”。
面对台下诸多东瀛顶尖的文学教授、汉学家以及目光锐利的青年学生,许成军不再是单纯的倾听者。
他流畅的英语和不错的日语补充、对东瀛战后派文学如数家珍的引证、以及对拉丁美洲“文学爆炸”和西方现代主义思潮的独到见解,一次次引发会场的小高潮。
当有保守派学者质疑他《希望的信匣子》中“未来叙事”偏离现实主义轨道时,他从容不迫地阐述其“新现实主义”理念,认为真正的现实主义不应只是摹写已然存在的现实,更应包含对即将生成的、可能的现实的敏锐感知与艺术呈现。
“文学不仅是镜子,反映过去和现在;它也应该是探照灯,试图照亮前方道路的些许微光。”
一番纵横捭阖,引经据典,不仅化解了质疑,更让“中国汉学天才”的名号不胫而走,在象牙塔内也开始拥有了坚实的回响。
参观岩波书店、讲谈社等大型出版社以及神保町气势恢宏的书店时,东瀛出版业成熟的市场运作机制、精良的装帧设计以及庞大的读者群体,给代表团带来了巨大的视觉与心理冲击。
看着书店里摩肩接踵的购书人群,以及书架上琳琅满目的各类书籍,许成军更加深刻地理解了东瀛出版行业